夏氏現在躺在床榻上，耳邊是瀋州平穩的呼吸。

睡不著，滿腦子都是崔嬤嬤，還有想著要如何整死沈婠。沈婠的存在，一直在提醒著過去的屈辱，和一個份卑微的唐氏平起平坐了這麼久！

如今的兒還讓連連挫！平日裏與恩的老爺最近也因崔嬤嬤的事對冷淡了起來。上次的休沐日，老爺回來時已是深夜，上除了酒味之外，還有脂味。

不著痕跡地試探了一番，瀋州回答得甚是不耐煩。

嫁進沈府已有九年，很清楚地知道若不是看在父親的面上，老夫人早已讓瀋州納了妾侍。幸虧前幾年生了坤哥兒，才了老夫人的若有若無的不滿。

夏氏是真心喜歡瀋州的，喜歡一個人，便總想著將心都佔著。當初的唐氏，見一次心裏就恨一次，如今唐氏被休，瀋州又是一個人的了。

雖然現在有個礙眼的沈婠，但是……

夏氏睜開眼來，方才滿腦子的恨意都消失了。輕輕地靠在了瀋州的肩膀上，鼻子裏是悉的氣味，夏氏安心下來，心想道，無論什麼也沒有夫婿重要，至於沈婠那賤丫頭，總有辦法收拾的，但不是現在。

瀋州今天特別忙，一進宮便得知皇帝昨夜臨幸了一個宮，今日一大早就要冊封為安常在。為禮部尚書，瀋州忙碌了很久，才完了冊封禮。中午時，瀋州和同僚一道用飯，無意間看到了安常在的畫像。畫中人冰玉骨，一頭烏髮似是上好的黑緞，瀋州驚鴻一瞥，久久不能忘懷，連帶著回到府里了，在夏氏上馳騁時，腦子裏也是腰肢不盈一握的人兒。

當然，給瀋州一百個膽子，他也不敢覬覦皇帝的人。

但越是得不到，瀋州就越是惦記，他總覺得心裏有一把火，擋也擋不住的。以至於做夢時，他也夢見在人兒上不停地索取，那人兒如同安常在一般，有著凝脂白玉般的，一頭烏髮順得讓他脈噴張。

冷不丁的，肩上一重。

瀋州的夢碎掉了，他睜開眼一瞧，映眼簾的是夏氏的頭。

夏氏年輕時也是人，如今年紀增長，風韻猶存，但近來因沈婠的事，又氣又惱，心裏憋的那口氣讓的頭髮也添了白。

瀋州睡時有點燈的習慣，這麼一瞧，恰好就見到了那一白頭髮。

想起夢裏人兒那一頭順的烏髮，還有年輕如鮮花一般的子，瀋州手推開了夏氏。

寒冬一過，天氣也漸漸回暖，牆角有一抹綠悄悄地爬了出來。沈婠的院子裏，此時院門正閉著，小小的閨房中，青蘭坐於梳妝臺前，正凝睇著銅鏡中的自己。

霜雪嫻地替青蘭挽著發。

沈婠在一邊道：「霜雪姐姐，拆掉這個髮髻。我瞧著青蘭姐姐更適合祥雲髻。嗯，對，就這樣，再稍微低一些。」

青蘭是江南人士，如同青碧一樣，說得出一口吳儂語，且容貌秀麗，一雙杏眸若是浮起水汽來，秋波盈盈，仿若風雨中的浮萍，輕盈搖曳，讓人心生垂憐。

上一世，在沈婠出嫁之前，瀋州曾納了兩房的妾侍，皆是生得弱弱的，彷彿不經意間就能隨風而去。想來瀋州好的便是這一口。

只可惜夏氏的手段太高明，那兩個姨娘不出數月便香消玉殞。

沈婠意味深長地道：「青蘭姐姐，你生得一雙好眼睛。」有些話，沈婠不便說得太明白，不過青蘭是個聰明人，想會明白的。

今日，青蘭特地換了件新裳，淺綠的，擺上綉有大朵大朵的玉蘭。約有小半個時辰后，青蘭才從綉緞上站起，盈盈一拜。

有些張，「大姑娘，這樣當真能救奴婢的妹妹麼？」

沈婠道：「這得看你接下來怎麼做。」

青蘭一咬牙，「奴婢明白。」

沈婠笑道：「好了，你去把荷包拿來吧。」

青蘭離開后，霜雪憋了一整早的疑才問了出來，「大姑娘，您這是在做什麼？」今日一大早，就被大姑娘了進來，原以為是大姑娘要梳妝，未料大姑娘卻是讓幫忙打扮青蘭。

沈婠沒有回答，反而是問道：「霜雪姐姐，你覺得青蘭姐姐長得好看麼？」

霜雪一怔，答道：「這個年齡的子，自然是好看的。」

沈婠笑道：「是呀，年輕就是好呀。」

霜雪也笑道：「大姑娘說得好像你已然不年輕似的。」明明才是個九歲的姑娘，可做事說話卻是滴水不，甚至讓人捉不。倘若換尋常百姓家的兒，此時怕是只懂得在爹娘懷裏撒。思及此，霜雪心裏不由得多了幾分憐憫，這大戶人家看起來是富麗堂皇的，可真正生在裏面，卻是步步驚心。

青碧端了紅棗杞子粥進來，輕手輕腳地擱在了食案上。

輕聲說道：「夫人，奴婢把粥擱在食案上了。」

夏氏手裏握著一柄如意紋菱形鏡，鏡里的那一白髮十分顯眼，夏氏盯著鏡子良久，眉頭皺得的。聽到青碧的聲音，從鏡里一瞧，恰好見到青碧的一頭澤亮麗的烏髮。

「過來。」

青碧巍巍地走了過去。

夏氏說道：「蹲下。」

話音未落，夏氏一把揪住了青碧的尾發，扯得青碧頭皮發疼。可不敢出聲，只能死死地咬牙忍著。

幾掉落的髮躺在夏氏的掌心，夏氏凝許久，怒氣頓生，手裏的鏡子狠狠地甩在了青碧的上，「賤婢！全都是賤婢！通通都該死！」

這幾日夜裏就寢時，瀋州的心不在焉愈發明顯。

定是老爺嫌棄老了，嫌棄長白頭了。可若不是沈婠若不是青蘭，又怎麼會氣得生白頭！

鏡子破碎的聲音引來了紅胭。

紅胭一進來就見到青碧跪在地毯上，整個人的子都在抖著。心裏閃過一幸災樂禍，面上仍然鎮定地走了前去，「夫人何必怒，青碧犯錯了，要打要罰也不要，夫人您的子才是最要的，不要為了無足輕重的人氣壞了子。」

紅胭這幾日也知夫人心不好，曉得那一白頭髮的緣故，又道：「夫人，奴婢幫你拔了那白頭髮吧。奴婢問過大夫了，只要好好地保養，定不問題。」

夏氏面上表有所鬆緩。

看了青碧一眼，「出去吧。」

而後又問紅胭，「老爺現在在哪裏？」

紅胭怕夏氏又再生氣，不敢說沈婠也在，便含糊地道：「老爺在陪老太爺用午飯。」

夏氏知道老太爺用飯不喜歡人多，也不願去自找麻煩，道：「派人盯著，待老爺從慈安堂出來后立馬向我稟告。」

紅胭應了聲「是」。

慈安堂里，沈婠在笑意盈盈地哄著老太爺，把老太爺哄得心花怒放的，眼睛都笑得瞇了條直線。

瀋州見狀，眼裏也多了分笑意，只覺自己的兒實在不錯。

老太爺用完飯後喜歡在府里的花園走走且當消食，平日裏都是沈婠陪著的，不過今日老太爺想著讓瀋州和沈婠好好相，便沒讓沈婠相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