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楚琳瑯還是跟他客氣,司徒晟垂眸慢悠悠道:「而且我也要回城,正好一路,與夫人問問連州的近況。」
楚琳瑯明白了,他因為傷的舊事,有話要同自己說,回頭看看自己帶的幾個小廝丫鬟,也算不得獨,所以想了想,終於點頭應下。
回去這一路倒也順遂,只是城前,突然天大暗,一場大雨突然而至。
他們恰好路過一茶攤時,司徒晟從馬上下來,邀楚琳瑯一同避雨飲茶解。
他們坐在茶棚里,而夏荷那些下人在相鄰另一個茶棚的桌上嗑瓜子閑聊。
司徒晟一邊倒著茶,一邊抬眼看坐得有些拘謹的楚夫人,低聲道:「夫人似乎有話要問在下。」
楚琳瑯也不掖著了,咬了咬,也低聲音問:「我能問問大人……當初是因何傷的嗎?」
司徒晟將茶杯穩穩遞過去,抬眼看著楚琳瑯,低低問:「夫人其實想問的是,最近的兇案是不是跟我有關吧?」
伴著嘩啦的雨聲,他並不擔心不遠桌上的人聽到們的談話。
楚琳瑯連忙也低聲道:「那倒不曾,如果大人真殺了人,豈能讓奴家活到現在?您那時雖然傷了胳膊,也能殺個把人……那一路荒郊,是埋的好去啊!」
司徒晟聽了楚夫人的善解人意,卻笑了一下,並不搭言。
楚琳瑯只當他默認,拚命戴著高帽子道:「我從沒想過大人會是兇徒,不然哪能替大人您瞞到今日?再說就算大人真是犯了什麼,奴家也會竭力幫襯著大人,畢竟我家隨安跟大人都在六殿下手下做事,這同僚之山高水長的……」
司徒晟並不太想聽楚琳瑯言不由衷的奉承之詞,終於解釋道:「我原本是前去問詢些舊日卷宗的詳,不巧卻到了有人行兇,我晚到了一步,還算及時救下人,胳膊卻了傷,正好被沖的家丁撞見,為了免得被人誤會,生出口角司,便先跑了出來。」
楚琳瑯默默聽著,他的這些話,倒是跟周隨安當時了解的都對上了。
可是……楚琳瑯心念微,突然想到若他講的是真的,為何他當初不肯馬上回城?
是怕胳膊上的傷解釋不清?還是……他知道城門已經有人在等著抓捕他了!
想到這,楚琳瑯心裏又是一翻:不對啊,遇到司徒晟的時候,正巧是午後剛過。就算在木工店耽擱些時辰,也是下午太落山前便回去了。
可是當時聽周府的婆子們閑話,說那城門,卻是中午剛過就開始戒備上準備拿兇手了。
出事的那個縣裏出了命案,一般都是先本鄉排查,然後再通報到州里,走章程最快也得一天的功夫。
可是這次,一個退多年的老吏命案,不消一個時辰的功夫,就能讓州里城門戒備森嚴,甚至從兵營里調撥了人手搜查……
倒像有人未卜先知,早早就知道會有這一起命案,一早就張著網,待君甕!
想通了這點,楚琳瑯默默倒吸一口冷氣,抬眼看著眼前這個年歲不大的青年,疑心他到底是捅了什麼馬蜂窩,才引人設局,如此陷害於他。
而且怎麼那麼湊巧,死的人,還都是給他的名冊上的人?到底是巧合?還是他的查訪給那些人帶來了滅頂之災?
司徒晟一直不聲地看著楚琳瑯的表,此時煙雨正濃,雨滴敲打著茶棚青瓦,再一路滾落連才線。
伴著的水汽,連帶著對面子的臉上也帶了些許水意。不過司徒晟知道,那是子微微冒出的冷汗。
看來也想到了那日的蹊蹺。就是不知是不是后怕,懊悔自己幫助了他。
若是那日他與一同回城,楚氏勢必要被連累,進而頂個窩藏殺人罪犯的名頭……
到那個時候,那個自命清高的夫君會不會捨棄前程不要,也維護著呢?
想到這,他端起了茶杯,淺淺啜飲著,突然開口問:「……周大人納了妾?」
啊?楚琳瑯還沉浸在腥風雨的謀里,方拉扯回心神,沒想到司徒晟會有此一問。
畢竟問這類話的,應該是何夫人那一類八卦子,像司徒晟這般清雅之士,居然也會這般無聊閑問?
楚琳瑯定了定神,低頭用手絹拭著角,若無其事地笑說:「是呀,怎麼?司徒大人要補紅包?」
對面的男人半垂眼眸,也不知是誇讚還是嘲諷,淡淡道:「人都說周府娘子如河東獅,醋海能淹死人,看來並非如此……」
楚琳瑯乾笑了兩聲,不甚走心地說:「甭聽那些人嚼牙,隨安向來能做家裏的主。」
司徒晟站起,居高臨下看著楚琳瑯,淡淡道:「的確,謠傳甚謬,楚夫人您賢德得很,替周大人著想。府上日後定然妻妾和睦,開枝散葉,早早兒孫滿堂……」
楚琳瑯不敢置信抬頭瞪他,終於確定這個碎催在嘲諷自己不能生養——周家將來就算兒孫滿堂,又與這一個不生養的外姓人何干?
這莫名其妙的嘲諷惡氣滿滿,冷意森森,諷著假賢惠,實際卻淹死在醋海中。
搞清楚,現在可是握著他不可告人的,沒讓司徒晟跪下娘,便是給大兒子臉了,竟然還敢冷嘲熱諷!
楚琳瑯真是被氣頂了肺門,也學了他清高孤寡的樣子,挑著眉道:「這后宅子和睦,豈是漢能領會的?司徒大人若羨慕,也要早早娶妻納妾,不然怕有人在背後嚼舌,說大人您不近,有見不得人的疾……」
看不再裝善,而是出了咬人的利齒,司徒晟慢慢笑開,卻眼無笑意,濃眉微挑,很是無禮地回了一句:「我有沒有疾?只怕夫人您沒機會知道了!」
伴著天邊傳來的炸雷聲響,楚琳瑯彷彿又吞了大張的紙,被噎得不上氣。
疑心自己被魯調戲了!虧得他為堂堂皇子師,居然敢跟已婚的婦人開這等葷腔子!
司徒晟逞了口舌之快,似乎也覺得不妥,不待楚琳瑯再次反擊,率先起探看雨有沒有停。
楚琳瑯被噎得得實在不上氣,誰他娘的想知道他啊!當他上揣了大的金條?
正想追攆出去再補上兩,可看到司徒晟高壯的後背時,突然定住了……
方才下馬的時候,他的後背淋了一片。此時春衫,正好在結實寬闊都的後背,那打的舊白衫如薄紙,現出了後背上呈八字形的殷紅胎記……
這胎記……怎麼如此眼?好似在什麼人上見過?
就在這時,司徒晟轉過頭來,卻看到楚琳瑯怔怔的眼神。目相,竟然也不躲,似乎沉浸在什麼思緒中……
來不及深究,他接過小廝遞來的乾爽披風,披在了上,也將後背遮擋住了。
他似乎並未覺察自己後背泄了玄機,只是看雨勢減小,便跟楚琳瑯溫言道:「楚夫人,可以上馬車了。」
司徒晟的緒收轉很快,彷彿方才突然惡語傷人者並非是他。
楚琳瑯也顧不得跟他拌了,只心事重重地上了馬車。
當在馬車裏坐定時,忍不住起車簾,眼打量著前方騎在馬背上的男人。
司徒晟長得太好了,高大英俊,氣度優雅,讓人過目不忘。
可若是他的形再瘦小些,上的再單薄些,看人時那雙眼再狠狠地瞪……
那麼倒是跟楚琳瑯逐漸消散的記憶中的一個舊人,有些相似……
這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,卻因為那獨特的「八」字形的獨特胎記,而突然聯繫到了一。
楚琳瑯出神地看著他,卻在他不經意回頭,要與四目相接時趕撂下了車簾子。
一旦聯繫起來,似曾相識的眉眼竟然漸漸重疊,久未想起的記憶,似乎帶著熱氣一下子躥騰了上來。
他……難道真是的舊鄰,那個發起狠來如瘋子般的小崽子?
可是那小子姓什麼來著?對了,是姓溫,那時給他起了個外號,「瘟生」,絕不是姓司徒這類獨特的姓!
而且他是皇子師啊!宮前的履歷都是查了又查的。
他——司徒晟,乃北城隴縣人氏,離江口差了十萬八千里。
曾聽周隨安說過,司徒先生自言家中清貧,寡母靠著漿洗獨自養他恩科高中,聽說老母福薄年前才剛剛過世。
而那瘟生的瘋娘……可早早就沒了啊!
若是他真是老家故人,必定是瞞了自己的履歷,甚至改頭換面,改了自己的名姓。
那胎記太也獨特了,楚琳瑯覺得自己不會認錯。
與瘟生時並沒有接下太多善緣。楚琳瑯甚至懷疑,司徒晟一早就認出了,所以才會從再重逢后,隔三差五地尋麻煩。
想起兒時那小子用石頭砸人的狠戾,楚琳瑯突然打了個冷戰……
當回家后,飯也有些吃不下,只讓夏荷拿了剛做好的桂花釀,滿滿飲了兩大碗。
冬雪看夏荷飲得急,連忙又端了果子讓吃些。桂花釀雖然綿甜,可飲多了也會醉人,尤其是大娘子這種喝法。
楚琳瑯放下了杯子,突然問夏荷:「哎,你還記得在江口時,我們家隔壁的瘋婆子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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