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琳瑯抬頭看著久未謀面的楚淮勝,深吸幾口氣,才將罵咽了回去。
自己未出嫁時,沒頂撞楚淮勝,不畏打罵,可最後承怒火的卻是仰人鼻息的娘親。
為了孫氏,可以對楚淮勝的話充耳不聞,只當是惱人的臭屁。
楚琳瑯跟著孫氏上樓,沖著楚淮勝施禮道:「父親子可安好?」
楚淮勝擺起做父親的款兒,坐在驛站油漆斑駁的舊圈椅上,吹著盞里的茶葉沫冷聲道:「安不安好,你這不孝也不上心的,這真是一朝了夫人,架子十足,我若不來,你便忘了自己還有父母高堂?」
楚琳瑯一聲不吭,任著楚淮勝罵,急得孫氏在一旁抿,最後巍巍道:「老爺,您消消氣,琳瑯這不是來見您了……」
楚淮勝瞪了孫氏一眼,孫芙立刻如脖子的鵪鶉,再不敢言。
好在他想起自己這次奔赴連城的目的,總算是止了罵,開始像模像樣地問起楚琳瑯的近況,不過那話頭總是往自己的婿上打轉,話里話外想要探聽周隨安的近況。
楚琳瑯擔心父親居心不正,又要給周隨安找麻煩,所以趕在楚淮勝張前封口:「六殿下帶著皇命來到連城,上下員都吊著心腸在府衙候命,我家人已經幾日不曾歸家,恐怕不能見父親,特意託人帶話,讓我多備些禮給您……」
楚淮勝一聽周隨安不能來見他,眉眼鬍子立刻耷拉下來,一拍桌子:「真不是拐我家兒的窮酸時候了!當了屁大的,就跑到他岳丈面前擺架子!若是這般,我還真要親自去府衙拜見他,也好他的同僚知道,他當年犯下的倒灶勾當!」
因為當年兒與周隨安並非妁之約,楚淮勝一直拿著這點。不過這事兒當初兩家都默認了,雖不彩也不犯律法。
可周隨安已經做了,是要臉要名聲,著這點,不怕他不從!
說完這話,楚淮勝便等著兒低眉順眼地求自己。
可楚琳瑯依然紋不,只淡定說:「父親上午到的,應該也看見城門樓子那陣仗了,十幾個西瓜大的腦袋,順著路滿地滾,這得清掃半日才能將水清乾淨。你是讓我人掉了腦袋見您,才算不擺架子?我不怕別的,就怕你這麼莽撞沖犯了貴人,到時候……我還得跟娘去街上撿您的腦袋……」
上午正好是將那些行刺皇子的惡霸隨從當街問斬的時候,楚淮勝路過不巧看了幾眼,晚飯都能省下幾大碗,現在聽楚琳瑯這麼說,他一時也辯駁不了,更沒有那個無賴膽子跑去府衙鬧。
可被楚琳瑯的話嗆在那,他不得又怒罵道:「呸呸呸,敢咒你親老子!他不在,你就捎帶個話,你大哥一直賦閑在家也不是個事兒,看看他衙門口裏有什麼清閑的差,給你兄長安排上。」
他說的大哥,便是楚琳瑯同父異母的嫡兄楚人,也是當初攛掇父親將庶妹送去為妾的那位。
這個兄長雖然起名為人中龍,其實是個爪子都不如的廢材料,吃喝玩樂無一不,偏偏正事做不來,十足紈絝。
當初他幫忙家裏的生意,接連賠本,卻把責任都推卸到一同管賬的庶妹楚琳瑯上,害得楚琳瑯被楚淮勝打,百口莫辯。
後來這楚人鑽營人脈,又在老家江口搞了個小吏做,誰知卻因為沾花惹草,與上司的妾侍有染而被堵在後院毒打。
要不是楚淮勝使了大筆錢銀,只怕楚人一雙都要被人打折。
現在他賦閑在家,楚淮勝覺得不是辦法,便想走婿的門路,讓兒子再高升高升。
楚琳瑯從母親以前的書信里就知道這位人中龍兄長的勾當,聽父親說完,只是微微冷笑:「人不過是個小小通判,雖然兼管些事務,可人事盡歸地方知府管。有什麼閑吏職位,也盡安了知府大人的親眷。再說了,人家走後門子起碼是秀才出,識文斷字,不知我那位哥哥最近幾年可考了功名,可以讓人拿去說?」
楚淮勝又被堵得啞口無言,掛不住臉再次罵楚琳瑯是只顧著自己榮華,不顧兄弟死活的黑心肝,捎帶著又罵孫氏賤籍出,下賤胚子,養不出個好孩子來。
楚琳瑯聽不下去,想要與父親對罵,卻被孫氏擰著手,不讓再與父親犟。
楚淮勝罵久了也累,再加上水煙的癮犯了,便喚來自己新納的妾扶著自己回屋歇息了。
楚琳瑯終於可以回到母親的屋裏,與孫氏說些己話。
楚琳瑯小時也問過這問題,可娘親總是敷衍過去,不願意跟小孩子細說。可楚琳瑯現在大了,孫芙便不避忌:「聽整日嚷嚷著什麼負心人,悔夫君覓封侯一類的。好像是容不得夫君納妾,鬧得發瘋,被夫家休棄了吧。那夫家也是夠心狠的,連的兒子也一併趕了出來。也幸好有兒子在邊,細細照顧著,他家雇的婆子都用心。只可惜那麼小的孩子,跟娘親遭罪了!」
「娘,你且忍忍,待我想了法子,迫得他放你出來,到時候我給你買宅子出來單過,不他的腌臢氣!」
楚琳瑯小時遇到過一次——那麼細瘦的胳膊,舉著大石將人的後腦袋砸得模糊,他那雙大眼連眨都不眨一下……
孫氏也不願楚家大娘子的手到兒院子裏。楚家大娘子兩個親的姻緣都不順遂,而庶出兒的家宅興旺和睦,大娘子正紅眼憋氣呢!
這輩子便是這樣了,只要不拖累兒就好。
楚琳瑯一聽就知道自己那位正室嫡母打的是什麼算盤,立刻說道:「我周家宅子裏的事,哪到手?你跟大娘說,納妾的事,我婆婆做主,不用我心。」
楚琳瑯知道母親瞻前顧後,被人管怕了的。懶得再說服母親,只是打定的主意,遲早有一天是要去做的。眼下沒影,便不必跟母親爭執。
孫氏在兒面前,說話暢快多了,只是擔憂著兒一直不生養,不知在婆家有沒有刁難。
因為沒有娘親的照付,那孩子乾瘦的臉上掛著些相的大眼。而讓人印象更深的,是遇到想占他瘋娘便宜的潑皮無賴時,那小崽子砸人的狠勁兒。
於是母二人互相依偎在床上,可以說些己話。
楚琳瑯報喜不報憂,只說些開心事。
不過跟大街上的癡傻的瘋子不同,雖然蓬著頭髮,卻並不垢面,雖然在街角萎頓倚坐,蹭了一的泥土,可第二日又是頭臉乾淨的樣子。
想到兒一直不生養,也是夜裏愁的睡不好,憐地了琳瑯的頭髮:「你小時候淘氣,跟個男孩似的,還總跟人打架。我那時擔心你子太,將來嫁人吃虧。好在你子改了不,隨安又是個知書達理的斯文人,我也放心了。你要記得,家人過日子,哪裏有什麼太安順的,有些小委屈也得忍忍。子太剛烈總不是好事。以前江口的那個瘋婆娘就是教訓……唉……」
孫氏雖然聽得欣,卻搖頭嘆氣著道:「他到底是你父親。我在楚家吃穿不愁,你也算有娘家可依靠。我若是出來,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不守婦道,才這把年紀被楚家休了。到時候你也要帶累名聲,你婆婆豈不是更看不起你……」
楚琳瑯早就忘了娘親裏的那個瘋婆子,只依稀記得在江口租住的宅院隔壁是有那麼一個,整日瘋瘋癲癲地到喊人。
從娘的裏才知道,原來楚淮勝來這裏並不是專門來打的秋風,而是有一筆買賣要敲定,順帶來了連州。
不過看他帶著年老衰的孫氏同行,就知道並非一時興起,而是老早打算來拿庶出的三兒。
琳瑯從小就敢為了跟楚淮勝犟,好似汪汪的小狗維護在自己前,孫氏是既欣又酸楚。
孫氏約記得自己原本也是殷實人家的兒,小時家裏的院子似乎很大,總有僕人跟在後。可惜年時與家人走散,被拐子拐走賣到花船上了瘦馬,還未及掛牌子又被楚淮勝看中,買了做妾。
楚琳瑯聽了有些默然,楚淮勝能找什麼好的?楚家三個姐妹里,只大姐的子溫吞,對和孫氏小娘都很客氣,總算有些姐妹的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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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時好奇,不問:「對了,我倒是忘了是如何瘋的?」
二人閑聊起了楚家的近況。說著這些,孫氏還嘆了一句:「家裏嫡出的兩姐兒雖都嫁得早,可都不如你。你大姐跟你大姐夫去京城謀生,聽說被人騙,賠了錢銀,還拿你大姐的嫁妝填窟窿。大姐兒挪轉不開,便回來借銀子,被你父親痛罵,正和離呢!」
可惜子的人總好被拿,楚淮勝衡量婿的標準只看銀子和權勢,絕不會看對方是否另配。大姐都生養兩個孩子了,還著和離,哪裏是心疼兒,分明是怕被坑銀子。
的子溫良懦弱,從不與人爭執,卻不想,鵪鶉子居然養出個膽大包天的兒來。
「是呀,你父親……連下家都給你大姐找好了,只是大娘子似乎不同意,跟你父親大鬧。」
孫氏裏說的小男孩,楚琳瑯的記憶里倒是清楚地記得。
孫氏接著又說:「你二姐家裏還算好些,人做了水師的巡營,可脾氣不好,耍酒瘋。還打了你二姐……你嫡母心氣不順,總打聽你的近況。聽說你一直沒有子嗣,總跟我提娘家親戚那邊有個適齡的侄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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