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
烏晶晶所在的北澤洲只有兩個國家，一個名為長天，一個名為永晝。

長天是大國，永晝是小國。

而那位季公子就在長天，也只有長天的都城，才被北澤洲的百姓稱作「京城」。仟韆仦哾

長天的京城此時正分外熱鬧。

這一切都是因那位無上仙師的到來。

百姓走在街頭，都覺得自己彷彿沐浴在仙師的賜福之中，跟著還沾了半分仙氣，連壽命都變長了呢。

「聽聞三日後陛下將要命人在芙蓉臺展出那柄仙傘，屆時百姓都可前往觀看。」

「只怕人多得要不下了……」

百姓們輕聲議論著，從王府外的青魚巷經過。

他們為何將聲音放得這樣輕呢？

只因這兩日那位仙師都暫且下榻在王府中，他們恐擾了仙師清凈。

季垣站在窗前，了窗外的景。

只見天邊掛著朝霞，紅和紫織的霞，鋪滿了大半個京城的天。百姓認為這都是仙師賜福的功勞，是吉兆。

季垣長了二十來歲，在這之前從未接過什麼靈異神怪。

從烏晶晶的老宅離開后，至今他都還有著強烈的不真實。

「季公子有心事？」仙師的聲音在他後響起。

三皇子輕笑道：「想是還在惦念那位烏姑娘。」

「季公子是憂心那妖怪找上門？」仙師問。

三皇子搖搖頭道：「男人自古多犯賤，管是妖還是怪，這但凡得不到的，就總要惦念。京中人多，但看誰都不是。」

季垣眸一閃，沒有否認，也沒有肯定。

三皇子突地道：「仙師那日不是贊我二人骨絕佳，當是適合踏上漫漫仙途的修真天才嗎？」

仙師捋了捋鬍子：「不錯。」

三皇子：「那仙師何不帶他仙途，且等個一年半載的，修為有了。屆時有法寶，不懼妖邪，自然也就能同那妖怪圓房了。想再多娶三個小妖怪，也未嘗不可。」

仙師聽到這裏都震驚了。

修仙那是為了這個嗎？還有這種作？？？

季垣低低出聲：「殿下。」

一下打斷了三皇子的聲音。

季垣道：「殿下莫要再說了，這話若是傳到丞相府上去，便要辱沒丞相千金了。」

三皇子一笑，轉頭只與仙師道：「法寶稀奇，我父皇一人有便是了。只是仙師何時才肯教我幾個口訣？」

仙師一頓，道：「罷了，我便教殿下一個。此乃是我清虛門極有威力的口訣之一，輕易不得用。殿下並非修士，恐反噬自啊。」

說罷，二人便到一去教口訣了。

等這廂教完，三皇子也就暫且離去了。

三日後展出仙傘，是由他一力負責，其中要做的準備自然不。

而季垣要忙著婚的事，也不留他。

三皇子回到府中，便喚來了幾個侍從，隨即，扔了張紙條在他們跟前。那紙條上寫的正是仙師方才教的口訣。

三皇子道：「念。」

幾個侍從不明所以，但還是按三皇子的吩咐，嘗試著念了。

這一念完，卻是什麼靜也沒有。

三皇子倒也沒有氣餒，立刻問罪仙師。他頓了頓，又道：「去將李主簿的公子請來。」

底下人應聲連忙去了。

不多時，李公子到了三皇子府上。

三皇子微微一笑，口吻親近地喚了李公子的表字，問：「我聽聞那日仙師也誇讚你有修真之才……」

他將那張寫著紙的口訣，遞給了李公子：「你念來試一試。」

李公子不明白怎麼回事，但念三皇子賞識，著紙條念出了聲。

話音落下時，只見對面一侍從突地崩裂，飛濺，嚇得府中人都驚了起來，唯獨三皇子臉不變。

三皇子拍了拍呆愣的李公子的肩，道：「你且回去歇歇吧，今日辛苦你了。」

李公子不敢再看，恍惚地回了家。

第二日，季垣與丞相婚。

底下人報給三皇子，道：「今日一早，李公子突發惡疾去了。」

三皇子瞇起眼，笑道：「哦，好，我知道了。」

等手下人退走了，三皇子方才低聲道：「這口訣倒還真有用。」只是如那仙師所說，並非修士，便會反噬自。而今他算是也清它會如何反噬了。

三皇子抬眸看向了不遠的季垣。

季垣著婚服，與丞相的兒一併拉著牽紅房去了。

長天的老皇帝膝下有三個兒子。

三位皇子爭權奪利，正是厲害的時候。季垣被烏晶晶收留，就是在和三皇子一併返京的途中。

而後三皇子領了仙師去拆散季垣，並不是真計較烏晶晶是個妖怪，而是因他需要季垣與丞相的兒婚，為他再添助力。如今事已，他也就能放心了。

三皇子當即起離開。

那廂季垣挑開了新娘的蓋頭。

丞相的千金生得模樣秀嫻靜，燭下，地別過頭去，下線條更顯麗。

實在也是京中一等一的人。

喚了聲：「夫君。」

卻是與烏晶晶的口吻大不相同。

季垣眸一閃，低聲道：「我且先到前頭宴賓客，你用些食。」

說罷就推門出去了。

卻說另一頭。

只聽得「嘶啦」一聲響。

男子的衫被木頭的斷口撕出了長長的口子。

他頓時臉發白，艱難地抬頭去。

隋離站在客棧二樓，單手拎住了男子的領口，將男子整個人都懸在了二樓的欄桿外。

這一路走來，路上並不乏瞧烏晶晶年紀小，模樣，覺得好下手的登徒子。

他們無一人認為隋離是烏晶晶的夫君，只當這小姑娘瞎了眼，偏要與一個不肯搭理的人好。

他們便抱著「我去解救這姑娘」的心思，上門來了。

這名男子，也是其中一個。

他莽撞地爬窗，被隋離逮了個正著。

男子此時窺了窺隋離的神，只覺得冷酷非常。

他打了個哆嗦，再艱難地轉了轉目，瞧見旁邊那道欄桿裂口。斷裂后的木頭變得分外尖利，若這人將他掛上去，他便腸穿肚爛了。

「放了我……放了我罷……下回再也不敢了，我哪知，我哪知你當真是夫君啊？」明明那和這人說話時，這人答不理的。這倒是又對旁人下起狠手來了。

男子一時聲淚俱下，抖如篩糠。

隋離皺了下眉，緩緩鬆開了手指。

男子口中痛呼一聲，便重重地砸在了青石地磚上，噫嗚兩聲就不得了。

隋離不再看他，轉過進門，便見烏晶晶被靜驚醒，一下從床榻上翻坐了起來。

上攏住的大袖衫便又鬆鬆垮垮地往下了，出一點肩頭。

隋離：「……」

隋離：「明日換裳罷。」

烏晶晶點點頭，長脖子，睜著一雙迷濛的眼瞧了瞧外頭。男子躺在一樓的地上，自然是什麼也瞧不見了。

於是烏晶晶便又鑽回了被子裏去。

等到第二日。

烏晶晶果真換了裳。

素齊，上面暈開淺淡的豆綠，俏清新。外面再罩一件淺牙的大袖衫。

那大袖衫有些沉，時不時地便往下沉去。

頸背、肩頭都了一大片出來。

再兼之裳的清，便好似約間都能窺見裏頭的窈窕形了。

隋離：「……」

隋離：「還有別的裳嗎？」

烏晶晶搖頭。

就這還是上回為了赴玉菱的婚宴，在山腳下咬咬牙一併買的呢。

盯著隋離，疑發問：「這裳不好麼？」

隋離：「晃眼。」

烏晶晶：「好叭。」

心裏只悄悄嘀咕，妖不都是這樣穿麼？隔壁山頭的蜘蛛，上回還只穿了紅肚兜蹲在家宅子外，等著捉公蜘蛛呢。

這弱的夫君，連眼睛都如此弱啊……

罷了罷了，誰這是自個兒撿回來的呢。

烏晶晶悄悄在心頭嘆了口氣。

「我進城的時候，好像在路邊瞧見了一家鋪子，我阿俏同我一路去。」烏晶晶說罷，忍不住看了看隋離撕爛的擺。

那還是在婚宴上被公狐貍撕的。

烏晶晶暫且捨去了三分摳門，決定也為隋離再買一套裳。

隋離沉默片刻：「我與你同去。」

烏晶晶想了想，也沒有拒絕。

隋離從未給人挑過裳。

於子的種種事務，是一竅不通。

等一踏鋪子，烏晶晶便不見了影。

隋離按了按額角，他也不知小妖怪的喜好，只好隨意挑了一套出來。

等隋離轉過，正要尋小妖怪的蹤影，便見烏晶晶懷裏抱得鼓鼓囊囊的，轉從後面鑽了出來。

烏晶晶走到他跟前，將懷裏的東西往他跟前遞了遞：「喏，夫君穿這個好不好？」

隋離一頓：「給我？」

這小妖怪倒還記著他。

烏晶晶點頭：「是呀。你才一套裳，哪裏夠換洗呢。方才掌柜說夫君穿這裳，定然是風姿過人。」

修真界中從不缺對著隋離溜須拍馬，贊他風姿出眾的。

小妖怪這樣一說倒是稀罕。

前些時候，還趴在他的床邊說他丑呢。

隋離面無表地接過了烏晶晶懷中的裳，道：「今日便由我來付賬罷。」

烏晶晶歪頭問：「你有錢嗎？」

隋離從儲袋中取出了一。

那是一枚中品靈玉。

凡人自然不知它有聚靈之用，乃是尋常修士求不來的玩意兒。

掌柜立在一旁，只單看這東西的外形，見它剔非常，無一雜質，中間有冰片紋，足見水頭之好。

絕對是上上上品的玉啊！

莫說是換兩套裳了，便是換他半個鋪子，也是大大值當的！

掌柜忍不住興地了手，只等隋離將此到他手上了。

此時烏晶晶卻出手去，一下按在了隋離的手腕間。

隋離皺了下眉，到底沒有甩開的手。

烏晶晶輕聲問：「夫君，你要拿它付錢麼？」

隋離：「嗯。」

「那怎麼好呢？」烏晶晶眉心微微皺起，愁道：「它瞧著就像是夫君的貴重之，這些裳哪裏值當夫君拿自己的之來換呢？」

隋離想說，此並非他之，於他來說也算不得貴重。

妖還懂得不奪人之好？

只是不等他開口，烏晶晶便雙眼晶亮地著他，聲音又輕又甜：「夫君將它給我換錢，我再拿錢給夫君，夫君再拿錢給掌柜，你看怎麼樣？」

隋離：「……」

小妖怪眼地著他：「夫君，我的主意多好哇！」

隋離：「……嗯。」

烏晶晶了，似是怕他反悔，忙將那塊靈玉從他掌中抓走，然後掏了一塊小銀錠給隋離：「夫君快去付賬罷。」

說罷，烏晶晶便不住親了親那塊靈玉，滋滋地道：「好香啊。」

隋離：「…………」

妖套路到他頭上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