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著賣剩下兩條魚的時間裡，唐明耀又遇到了人。

這次不是大人，而是幾個八#九歲的小屁孩，都是弟弟唐凌風的同學。因為都在同一所學校，所以唐明耀也認識他們。

幾個小傢伙圍在攤位前，嘰里呱啦的，吵得唐明耀有點不了，於是他大手一揮，出兩塊錢拿給弟弟：「買你的酸梅糕去！」

唐凌風拿著錢歡天喜地的跑了。

又過了一陣，最後兩條魚也有了主顧，唐明耀順利完今天的任務。

算了下賬，總共收71元，比預想中的一點。

他也不心疼那點差額，收拾好水桶，把稱還給了旁邊的「親戚」，並送上了一塊錢的使用費。老人樂得合不攏，直誇他懂事。

有錢了，現在唐明耀可以去看看集郵工了。

話說這幾天他每天上午讀書，下午和晚上也會見針的看幾眼，平均每天讀書四小時，《唐詩三百首》已經背了五十多首，加上寫作的積分，一共攢了83分。

只是釣魚消耗也大，每天釣兩小時，三天用掉了60分，兩相抵消，最後就只剩下23分的餘額了。

「也不知道這點分數夠不夠買一個集郵簿。」

唐明耀搖著頭走進集市上唯一的文商店，問：「老闆，你這裡有集郵簿賣嗎？」

「什麼集郵簿？」

「就是收藏郵票用的冊子。」

老闆給了他一個白眼：「郵票有什麼好收藏的？那玩意兒點火都嫌不好燒，誰還專門買個冊子裝起來？沒有沒有，你去別的地方問吧。」

唐明耀：「……」

到一個不懂他好的人，麗心都被破壞了。

他有點不甘心的追問：「那你知道哪裡有賣的嗎？」

「你去郵局看啊，郵局不是寄信的嗎？我說你這個娃兒，這點門道都不懂，傻兮兮的。」老闆說著趕蒼蠅似的把他往外趕。

唐明耀站在商店門口，很想一手叉腰，一手指天，來一句：「今天你對我搭不理，明天我就讓你高攀不起！」

想了想覺得太中二了，搖著頭放棄。

接著他來到郵局，裡面人山人海的，好不容易到窗口前，剛問了聲「你好，有沒有集郵簿賣？」就被一句冷冰冰的「沒有！」給懟了回來。

他還想再問，然而裡面直接喊道：「下一個！」

本不搭理他了。

唐明耀覺得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友好。

他不就是想買個集郵簿嗎？

怎麼就這麼曲折！

最後他只能放棄了在鄉上買集郵簿的打算。

這窮鄉僻壤的，確實極有人有他這個閑心，搞這種小資的好。就算有小孩子喜歡集郵，大人也不可能花幾十塊錢，給他們買個集郵簿。

這種沒銷路的東西，在這裡是不會有人賣的。

唐明耀決定等參加完考試，九月份開學時，進了城再買。縣城裡有一家新華書店，還有一家很大的郵局，當年他曾聽集郵的同學說過，可以在郵局訂購郵票的。想來這兩個地方肯定有他想要的東西。

理完這件事，唐明耀想打道回府了，然而弟弟唐凌風這會兒卻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。

他倒不擔心人會走丟，畢竟這鄉上來過不是一次兩次，就跟自家後院差不多。他只是想快點找到那傢伙，然後一起坐船回去，因為上午九點已過，太又開始毒了。

圍著整個集市找了兩圈，最後，唐明耀在糧站後面的壩子里，找到了這群貪玩的傢伙。

唐凌風並沒有去買酸梅糕與夥伴們分。當唐明耀發現他時，他正和幾個同學團團圍坐在一起，打牌！

每個人面前，都有幾張零散的鈔票，有的多一些，有的一些。而唐凌風那兩塊整錢，現在已經變了一堆一兩的零錢。

唐明耀：「……」

他有點不能想象，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娃兒，怎麼就學會打牌了？

還趁著他不注意，聚#賭！

他腦子裡轟然一炸，頓時想起了這個小時候看起來傻憨憨的弟弟，在之後的二十年裡，給家裡帶來了怎樣的災難。

當唐明耀上初中之後，母親就跟著父親一起外出打工了，弟弟唐凌風則被寄養在外公外婆家裡。

老年人管不住孩子，唐凌風在接下來的幾年裡迅速學壞，家裡錢，村裡孤寡老人的錢，在河裡追半條河只為逮別人家的鴨子做燒烤，打架打得同學住院……

一樁樁劣跡，鬧得十里八鄉遠近聞名。

父親先後三次回老家給他辦轉學，就為了把他和他那些七八糟的同學隔開。然而，當一個人自己學壞之後，又哪兒能找到安心學習的凈土呢？

幾年之後，唐凌風初中沒畢業，就被下定決心的父親帶到了南方，開啟了打工生涯。

只是這傢伙打工也不讓人省心，三天打漁兩天曬網，沒一家幹得長的，如此這般混了兩年。

父母一看不是辦法，便出錢讓他考駕照，想讓他學門手藝傍，以後自己出去開貨車，或者開計程車掙錢。

這回好了，拿到駕照之後不久，整個人都失蹤了。

直到幾個月後，法院開庭的通知發到了老家，大家這才知道，他竟然與以前的同學伙在一起，跑到別的城市實施搶劫！

為了搶一輛價值兩三萬的舊麵包車賣錢，五個人對車主實施了預謀殺害，之後，毫無懸念的被逮了。

一審判決，無期！

二審，維持原判！

那一年，唐凌風剛剛十七歲。

唐明耀當初得到這個消息時，整個人都驚呆了。

他實在不能想象，一個人要蠢到什麼程度，才會為了兩三萬的車去搶劫殺人，把自己的一輩子給搭進去！

父母因為這次重大的打擊，一夜之間老了十歲。

之後的十幾年裡，他們沒有回過老家，因為沒臉見人。

整個家庭也從那一天起，陷了長期的霾之中。

直到重生前，唐凌風仍在監獄里蹲著。

唐明耀去探監時，二十九歲的他捂著臉說：「哥，我剛剛改判，從無期改了十九年有期。我爭取好好表現，多減幾年刑，在四十五歲前出去。當年做了錯事，對不起爸媽，也對不起你。你在外面多照顧他們的，等我出去再孝敬他們。」

言語誠懇，終於悔悟。

然而他的悔悟，卻是拿一個陌生人的命，以及他自己二十幾年的青春換來的。

代價無比沉重。

「這輩子，不能再讓這樣的事發生！」

唐明耀腦子裡氣上涌，大踏步上前，一腳把幾個娃兒的場子給踢了，大喝一聲：「唐凌風，你在做什麼好事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