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該來的總也逃不過。

當日下午，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衝垮了下山的路，一行人只能在王家別業暫住一晚。於是傍晚時分，李歡歡又來尋桑落。

桑落推辭不過，二來也想看看李歡歡葫蘆里賣的什麼葯，便與一同出門。

沒走多遠，李歡歡先後找借口將桑落和的侍派遣回去，又假作賞景，將桑落往林深領。

桑落只當不知，隨著往裡走。

這裡是大司馬王家的地界，又有太子章熙等人在側，青黛是個機靈的，李氏再能耐，這裡畢竟不是章家，想必手段也施展不出幾分。與其一味躲避，倒不如將計就計，教訓李歡歡一番，趁此打李氏的氣焰。

天漸漸暗淡，林中尤甚，周遭除了風吹樹葉的「沙沙」聲，間或一二聲鳥鳴，很是安靜。

「歡歡？」

李歡歡被這聲嚇了一跳。顯然是頭一回做這種事，神高度張，做賊一般左右張兩下，才沒好氣地問道：「何事？」

桑落見嚇得不輕，便也裝作膽怯的樣子，湊到耳邊輕聲道：「這裡森森地，會不會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？」

李歡歡本來就心懷鬼胎，被這麼一說，只覺遠憧憧樹影，昏暗黑黢，縷縷冷風直往後領里灌，皮疙瘩瞬間爬了滿。明明是按照標記走，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到姑母說的地方？

莫非是遇上……鬼打牆？

手腳像被凍住，李歡歡強裝鎮定，「胡說什麼！子不語怪力神，這乾坤大道哪來的髒東西！」可話音將落，一隻鳥從後掠過頭頂，消失在暗影中，嚇得一個哆嗦摟桑落。

「咱們回去！」怕驚擾到什麼，抖著子用氣聲道。

桑落卻按住的，輕聲耳語，「你聽。」

李歡歡氣得想罵人，這裡除了重的息聲，哪裡還有別的聲音。

然後，聽到了哭聲。

人的嗚咽聲隨著風飄過來。

凄慘…斷腸…

李歡歡覺快要窒息，桑落卻扯開的手，往前走去，怕得要死，又不敢獨自留在原地，只能咬牙跟上去。

耳邊的嗚咽聲愈發清晰，在這林深愈顯詭異悲涼。

「別哭了，我不會拋下你的。」

直到另一個聲音響起，李歡歡才驀地睜開眼睛，不可思議地看向前方。幾人合抱的樹下，有兩個相互依偎的影。雖瞧不清楚面貌，可那影纖細修長，是人無疑！

那聲音又道：「我絕不嫁給太子。」

竟是大司馬王旌的嫡，王家二小姐王嬿！

而抱著的人——

「的帶刀侍。」桑落點頭道。

難怪那樣不給皇家面子，表面功夫都不願做，宴會也不參加，原來是另有所。

「二娘，家主不會答應。」

侍溫言勸，生就一張冷臉，聲音卻出乎意外地溫，「你不要任，這樣避著太子也不是辦法。家主若知道，定會責罰你。按大公子所說，待會兒你向太子賠個罪，好歹全了彼此的臉面。」

「責罰便責罰！父親只想王家再出一名皇后，何時顧及過我的！」

「二娘，咱們終究是…見不得。我這輩子只想守著你，護著你，看你冠霞帔，子孫滿堂…對我來說已經夠了。」

「流霜！」

王嬿被侍的話，兩人又抱在一。接下來便是人間的耳鬢廝磨，親昵私語。

桑落心中嘆息，只覺磨人，不願再看，靠避在樹后。李歡歡卻興得全然忘記恐懼，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的失了魂智，一步步從樹后踏出來，只想瞧得更清楚些。

於是如狗話本一般，踩到了枯枝，在寂靜的夜裡，「啪嗒」一聲——

驚醒了那對鴛鴦。

「誰！」

方才還似水的侍衛，瞬間恢複本，聲音冰冷如霜，長劍出鞘，往這邊尋來。

岳桑落聽到枯枝聲響已預不妙，睜眼就看到李歡歡那老六嚇得拔往藏的樹后跑，氣得罵人的功夫都沒有，也提起子拚命往前跑。

逃命要。

可是業有專攻，沒跑多遠，一柄泛著寒的長劍攔住的去路。

「你都看見了？」王嬿問道。

侍流霜將和李歡歡扔在地上，李歡歡這貨不爭氣，已經嚇暈過去。

桑落老實搖頭，「沒看見。」

「謊話。」

王嬿輕蔑一笑，轉漫不經心地吐出四個字，「殺了們。」

劍尖寒芒靠近，桑落強忍恐懼，試圖拖延時間，「是祿大夫李華之，章丞相的侄，你若殺了，此事一定不能善了，反而會暴你們的。」

「這樣說來，你倒是可以殺。」

桑落一噎，轉瞬便起了七八個念頭，等抬頭，淚雨如珠。

「我是份低微，可任你魚。然而此事即是我們一起撞見，今日我若死，便是拼個魚死網破，也一定會為我報仇！」

的話弱中帶著三分剛強，滿臉英勇就義，看地上的李歡歡時滿溢，眼中有盛不下的深眷。

王嬿指著桑落，不可思議，「你，你們……」

桑落垂眸，淚珠一滴滴砸在地上，「是高高在上的家嫡，自有錦繡前程，東床快婿。我無父無母，家族落魄，不忍耽擱。今日約在這僻靜，原本便是要與說清楚，不料卻撞見你們……」

哭得渾發抖，說的話更是字字淚，「原來再尊貴的份，也不會有任何結果。殺了我，也好。」

桑落萬念俱灰，踉蹌起，纖弱如柳，臉上卻無一赴死的恐懼，甚至迎著劍而去。

「流霜！」

王嬿急忙喊停，流霜也在桑落撲上來時收回了劍。

桑落順勢撲到李歡歡上，期期艾艾，「早知今日苦痛，我只願當初沒有遇到我。」

這話到王嬿主僕心事，尤其是王嬿，只覺心中酸難當，不由口而出：「可從不曾後悔過！」

桑落怔怔的過來，兩行清淚落下，如同落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，真摯而盼。

問：「真的嗎？」

王嬿突然到一陣闌珊，示意流霜把人放了。

「二娘！」流霜卻不放心。

桑落眼看時機，利落拔下李歡歡頭上的發簪，遞給流霜。

「這是歡歡及笄時的金累點翠嵌寶石簪，京中知道的人不，這支簪的貴重，無須我多言。以簪為誓，我向你們保證，今晚的事，我們絕不會一星半點消息出去。」

言辭懇切，誠意拳拳。

王嬿接過發簪。

兒家的私，尤其是帕子簪環等，輕易不會許人，就怕被有心人拿去壞了名聲，這又是及笄簪，意義更有不同。拿著這支簪，就算握住了二的命門。況且並不想將此事鬧大，事若傳開，第一個沒命的，就是流霜！

桑落覷著王二小姐的臉，見神鬆，又再三保證。

「我視歡歡重若命，且你我都是為所苦，再沒有人比我們更懂其間滋味，你放心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