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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宮闕有時晴》第十六章 青鶯

「唉。」

謝家莊子附近和圖南說的一樣多是田壟地,有一片林子也確實不大。

不過最讓趙肅睿泄氣的倒不是這些,而是沈時晴的

弱!太弱了!

上無力,腰上無筋,稍一顛簸整個人就像是被風吹垮了的樹一樣。

沿著林子邊的路跑了兩個來回,趙肅睿只覺得從腦袋以下每塊骨頭都不是自己的了。

也本來就不是他的。

心裏罵了幾千聲沈三廢,趙肅睿還是撐著騎了一個時辰的馬。

他停下來的時候圖南從後面過來扶他下馬,他強撐著一口氣甩開了圖南的手。

然後,差點因為腳沒辦法從馬磴子上抬下來而用臉著地。

奇恥大辱!奇恥大辱!

靠圖南架住肩膀才平穩落地的昭德帝憤怒了。

「圖南,你給朕……給我找個五十斤的石鎖來,我就不信……」

五十斤石鎖?

圖南不由得看向自家姑娘的細腰,還沒那石鎖

「姑娘,您要是想要磨練魄,不如先讓阿池給您做兩個十斤的沙袋,每日用來錘鍊氣力?」

趙肅睿悶聲不吭,心裏只想殺幾個人來解恨。

十斤的沙袋?他甩出去打兔子都覺得太輕!沈三廢這個廢

悶頭往前走了幾步,趙肅睿覺得上的皮彷彿被人用火燙了一般疼,他心知騎馬的時候磨了皮,心中又是一陣惱怒。

想他趙肅睿,六歲學弓馬,日日習武不輟,尋常軍都難近了他的,當年北伐都沁,他帶人疾馳三百里,到了晉還能直接登城觀敵,那是何等的威風霸氣?

沈三廢這般一個羸弱,要是逃命怕是要累死在半道上,更不用說什麼帶兵打仗、所向披靡了,他趙肅睿竟然被困在了這樣的一里?

微微轉頭,看見圖南一手牽了兩匹馬信步跟在自己後,趙肅睿一陣羨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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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怕是一定要當子,像圖南這樣矯健有力也總好過他如今,至於份,圖南雖然為奴為婢,可是有一好武藝,仗劍殺出去從此浪跡天涯都比他現在自在。

總之,一切都是沈三廢的錯!

不能殺人,趙肅睿一腳踢飛了腳邊的一塊小石頭。

兩人一前一後路過一片荒地,趙肅睿恍惚聽見了一陣嘈雜聲。

他轉頭看過去,只見一間廢棄的茅舍門前,幾個男子正對著地上的一團「東西」拳打腳踢,口中謾罵不止,那團東西偶爾幾聲嗚咽,聽著凄慘無比。

騎馬騎出了一腔怒火,趙肅睿怎能看著別人比自己還囂張?他揮揮手,對圖南說:

「把這些人料理了。」

圖南點頭應是,腰間的長劍已經拿在了手裏。

這幾個人也不過是些鄉野閑漢,對著手無縛之力的人能夠大打出手,上圖南這樣的高手不多時就趴在地上不敢再

趙肅睿想牽著兩匹馬,卻又實在沒有力氣,只能把馬留在原地,自己拖著緩緩走近剛剛被他們圍打的那一團東西,本以為是一條瀕死的老狗,沒想到卻是一個人。

這人極瘦,上污糟不堪,頭髮蓬蓬的一團,比野狗都不如,口鼻中還有跡。

秋風蕭瑟,趙肅睿上的斗篷,看著圖南用繩子把那些打人之人串了一串。

他笑了笑,悠然說道:

「毆人至傷,口鼻出,拔髮有傷,當笞五十,你先這些人一人五十下。」

竟是連審都不用了。

圖南對著自家姑娘點點頭,回就將腰間的馬鞭取了下來。

看著那幾個行兇之人被了滾地葫蘆,趙肅睿心裏舒坦了些,他有有心坐下慢慢欣賞,可實在疼得他不想,便只是站著。

過了半刻,地上那被打到人畜不分的「東西」終於轉醒,趙肅睿雖然讓圖南去鞭笞那些行兇者,對此人卻也並無半分同之心,只問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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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是行竊還是強搶?不然怎會被人圍毆?」

行竊是杖八十起,強盜則是杖一百起,只看這人已經傷重至此,在趙肅睿的眼裏已經差不多是個死人了。

「咳……」癱在地上的人試圖站起來,可揪了一把旁邊的枯草使了半天力氣,也未曾讓自己的子挪分毫。

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看向那個站在一旁的子,這人突然睜大了眼睛,張了張:「二夫人。」

聽聲音這個被圍毆的人是個子,還是個認識沈時晴的子?

趙肅睿皺了下眉頭:「你認識我?」

「奴、奴婢是……是從前伯夫人院裏伺候的青鶯啊。」

趙肅睿瞇了下眼睛,寧安伯府雖然是個落魄門第,曾經在伯夫人面前伺候的丫鬟也大多配了小廝管事,又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境地?多半是犯了大錯,才會被人發賣,又或者胡配了人。

一個背主的奴婢而已。

直起,他隨意說道:

「圖南,此人說從前是寧安伯府的丫鬟,你看看可認識?」

——

阿池說到做到,用過早飯,家姑娘帶著圖南去騎馬,就讓幾個丫鬟提著棉花抱著棉布進了最後一進院子,要謝安的四個小妾帶著們的丫鬟一起做冬

棉花是莊子上自己收的,只是用軋車軋過了皮棉,莊子上沒有彈棉花的弓子,想要它們變被子裏的棉絮還得用手撕開,柳甜杏有些貪玩,覺得這個活兒比低頭針線有趣多了,就帶著兩個小丫鬟一起做了起來。

安年年負責裁布,夏荷和崔錦娘帶著手巧的丫鬟負責製,另有幾個小丫鬟將棉絮勻鋪在裁好的布料上。

阿池將各人的活計分配清楚,自己也拿起幾布條開始做起了服上的盤扣。

一群人各有各的活兒要做,一時沒人說話,過了一個時辰,天上有了些雲,阿池總忍不住抬頭去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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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娘出去騎馬已經走了半個上午,也不知道去的地方遠不遠,能不能趕在下雨前回來。

趁著走神的時候,崔錦娘對自己的丫鬟使了個

那丫鬟看了坐在另一張桌子前的夏荷一眼,自顧自地站起來,進了屋裏端著炭盆走了出來。

炭盆是昨晚燒剩下的,還有些零星余火,潑在夏荷子上的時候把那件湖州青綢做的長襖上生生燙出了幾個

這些小妾們來得匆忙,一應用度都是阿池安排的,自然不會為們找來什麼銅盆取暖,只是找人燒了幾個泥盆子,燒得也不是什麼紅羅炭而是尋常的木炭配著豆桿鋸末之類,泥盆砸在地上,碎屑炭灰飛了一地,不說離得最近的夏荷,連稍遠一些的安年年、崔錦娘都被波及。

以夏荷掐尖要強的潑辣子,有人在眾人面前毀了肯定是要鬧起來的。

崔錦娘設計這一出也就是為了讓鬧起來,好讓自己的丫鬟趁機出了院子。

這幾個小妾之間你爭我奪了這麼多年,彼此也都知道是什麼,柳甜杏一下子就躥到了安年年的後躲了起來,安年年也把靠近夏荷的兩個丫鬟往後拉了拉,免得了波及。

在眾人的「期盼」中,夏荷卻只是撣去了上的灰,看了看角上的幾個小,就坐了回去。

這卻比暴怒起來更嚇人了。

柳甜杏小啄食似的探頭走過來,大著膽子夏荷的額頭。

「也沒病呀。」

說完,又奪路逃回了安年年的後。

夏荷卻沒搭理

拈著針製著手中的棉,有著一雙吊梢細眉的人垂眉斂目,出了些說不清的心灰意懶。

也知道旁人都在看著,可就是提不起神。

此時院子裏最尷尬的就是崔錦娘的那個婢,都已經做出了被人毆打的樣子,求饒的話都說出口了,結果卻是自作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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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夏荷,你有心事?」問話的是安年年,作為幾個妾室中年紀最大的那個,不僅能管住柳甜杏,只要不涉及爭寵,夏荷對也是有幾分信服的。

夏荷手中的針停住了。

抬起頭,看向了安年年。

「安姐姐,你可還記得夫人面前的青鶯?」

「記得,生得樣貌極好,還會繡花,給太夫人做過兩條抹額,都很巧。」安年年沒說的是,原本府里都以為會被賜給二爺做妾的是婉聽話的青鶯,誰也沒想到青鶯卻突然遭了夫人的厭棄,被發配到了莊子上,倒是人們都覺得太過要強的夏荷被夫人給了二爺。

「是啊,手巧,一樣大的年紀,我的針線還得來教。」

夫人還在孝里不頂用,安年年懷了孕,二爺被蘇瑤兒迷住了心神,日日都去那芙蕖小院,夫人想要給二爺再找個知知底的丫鬟做妾。

所有人都覺得會是青鶯。

也這般覺得。

喜歡二爺。

於是借口要給自己父親做個手套卻做不好,求青鶯幫忙改個花樣。

青鶯心善,替重新綉了仙鶴松柏,讓自己的娘將手套塞到了給伯爺的針線里。

還記得青鶯被拖走的時候跟從沒想過要跟二爺。

夏荷是不肯信的,要是信了,就毀了,就被自己的心給毀了。

如今,青鶯要死了,死在離很近卻又看不見的地方。

眼淚落在拈著針的手上,的手指發抖,怎麼也不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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