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拾了幾個婆子對於趙肅睿來說連個開胃菜都算不上，看著那個劉婆子代的口供，他對沈三廢現在的境又有了幾分了解。

阿池是沈三廢的婢，自然事事向著自家姑娘，說話的時候也怕沈三廢傷心，不了藏著掖著。

原來這沈三廢家裡還有一個伯伯一個叔叔一個舅舅，當大伯的沈咸一直在山上居當名士，當小叔的沈夏現在是湖南提學分司任教，在趙肅睿看來，這二人可以稱得上是窮且酸，雖然指不上，但也不至於惹下什麼大禍，真正出了事兒的是沈三廢的舅舅——太僕寺丞秦同希。

趙肅睿想自己的私印，手到一半兒才想起來下面只有沈三廢的小細兒，他索抬手去撓頭。

然後被銀桿的玉頭簪子給絆了手，他隨手想把簪子出來甩出去，又想起阿池說這個簪子是沈三廢爹留給的。

趙肅睿把手收了回來。

說起來，這事兒與他還有些關係。

去年他駕親征，責令兵部籌措十萬軍馬，結果等了兩月，江南各馬監一共才拿出了七千匹軍馬。

兵部說是南太僕寺養馬不利。

南太僕寺說兵部從太僕寺調用軍費不還。

兩方互相推諉吵得趙肅睿心煩，乾脆把兵部的一干廢革職留用，又把南太僕寺的廢們免去了大半兒。

這秦同希就在那「大半」里。

原本還要問罪的，他大勝而歸，一高興，閣又求，他就把那些廢都放回家了。

太僕寺丞雖然只有六品，秦同希也是沈三廢親里最大的依仗，他倒了，本來在謝家眼裡就已經一無是的沈三廢又多了一門糟心親戚。

環顧四周，目都是些《老子道德經河上公注本》、《莊子集注》、《黃庭經》之類的道家經典，窗外更是連景都算不上，僅有的些許彩還是這子的主人調弄出來的料瓶，每個瓶子上都著一張紙。

隨手打開一個看著被裝在瓷瓶里的頭青，趙肅睿在心中連連搖頭。

群狼環伺，這個姓沈的子卻只知道畫畫讀經，被到自殘己也是讓人不意外了。

子廢、子廢、腦子也廢，沈三廢這個名字還真不算辱沒了。

門外一陣輕響，那個阿池的婢端著托盤輕步走了進來：「姑娘，吃些東西吧，圖南給您熬了山栗粥，您配著餅和蒸蛋好歹吃點兒，吃完了咱們再喝葯。」

趙肅睿看了一眼自己上的傷，銀簪扎進去不過半寸許，看起來嚇人，其實半點兒沒傷到筋骨，也就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子覺得大驚小怪還得喝葯。

這山栗粥熬得倒是香。

趙肅睿端起粥直接喝了一口，滿意地點了點頭，當了這沈三廢唯一的好就是吃的不錯，那個圖南的婢廚藝比祿寺的廚子們可好多了，三貓那閹奴做的魚還值得一吃，單說灶上手藝也比不過圖南。

「素了點兒。」用筷子尖兒挑了點兒蒸蛋上的末兒，趙肅睿不太滿意，「這莊子里養了豬羊吧？明天一早殺兩口。」

「殺，兩口？姑娘，一隻羊那麼多，你也吃不了呀！」

「怎麼吃不了？」趙肅睿把蒸餅卷了蒸蛋咬了一大口，「莊子里不是有三十多家丁？還有上百佃戶，他們替朕……替我抓了那些婆子，自然要犒賞他們，順便也讓他們都練起來，給我找一不拖拉的服，明天我去校場練兵。」

校場？練兵？

阿池看著自家姑娘大口吃餅大碗喝粥，忍不住眨了眨眼。

家姑娘傷了這一場，倒真是……開朗了許多。

趙肅睿說到做到，他說要練兵就真的是要練兵，沈三廢在謝家無所依憑，能抓住什麼他都不嫌棄，三十多個家丁最小的十五最大的四十九，也都是能打的時候，只要練一番，別的不說，謝家再派多婆子過來他都不怕。

一大清早，一口大鐵鍋支在田間的曬場上，兩隻被洗好了的羊在裡面大火爛燉，勾得人心裡長草。

穿著阿池帶人連夜趕出來的玄窄袖衫，趙肅睿斜坐搬出來的花梨木大椅上。

「前日謝家幾個婆子趁機作祟，想要害了我，若不是你們出手相救，我怕是就要死在佛堂里了，這些是賞你們的。」

人群中一陣。

被發配來了莊子上的家丁不連寧安伯府大門到底朝哪兒開都不知道，又哪裡見過謝家深宅里的夫人？讓夫人給他們分吃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兒，噼里啪啦，幾個腦子靈巧的在「二夫人」的面前跪了一片。

「二夫人您是主家……使不得。」

其實這些漢子們到如今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，前天夜裡培風突然提著劍進來跟他們說有婆子作傷了二夫人，他們稀里糊塗就跟著出來抓人，左右不過是幾個婆子，頂多是在肚皮和頭頂被撓了幾下，比上山抓個野豬還容易不，誰能想到居然還能被分著吃呢。

「哪有什麼使不得的。」趙肅睿的臉上帶著笑，從這些家丁的臉上一個個看過去，想從裡面找兩個機靈的，結果一個都沒有，加起來都沒有沈三廢邊的幾個婢看著順眼。

「你們不今日有吃。」他的手指輕輕張開又合攏，「從明日起，我讓培風每日在這場上練你們兩個時辰，凡是能做完的，都有吃，凡是做的好的，還能帶塊回家給你爹娘媳婦。只一條，吃了我的就得聽我的話，再來些作的婆子闖門的賊，你們得替我把他們收拾乾淨。」

聽見能每日吃，這些家丁臉漲紅，恨不能當場給二夫人磕幾個頭。

至於抓婆子抓賊這種事兒，跟比起來算得了什麼？！

見這些家丁疏疏落落地給自己跪下，趙肅睿在心裡只覺得無趣。

不過練十幾個家丁，又算得了什麼？他可是曾經帶著千軍萬馬在漠北生擒敵方三位王子，那才大陣仗。

看看左右，趙肅睿覺得了點兒什麼，看看左右，他對站在自己旁邊的阿池說：

「如何？威風吧？」

了人奉承的昭德帝頗有些不習慣。

穿著青比甲的婢眼睛里亮亮的，笑著說：「我家姑娘想做的事總能做到。」

嘖，沈三廢？能做個什麼？說不定現在還在朝華苑裡哭呢。

趙肅睿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，坐正了子。

一想到是他趙肅睿的子在哭，趙肅睿的心又變差了許多。

「姑娘，您大費周章練這些家丁，可他們說到底也還是謝家的人，如果是謝家又派了人來害您……」

聽見這問話，趙肅睿抬起頭看向了說話的人，是沈三廢邊那個圖南的婢，有幾分武藝，和十幾分廚藝。

趙肅睿沒想到的是，竟然還長了幾分腦子。

「謝家在燕京城裡不過是四等門第。」昭德帝語氣不屑。

「謝文源都淪落到讓自己兒子向個三品將軍的兒賣了，又哪有錢去養府衛？只要練上十天半個月，這些家丁未必沒有一戰之力，再者，只怕謝文源也沒想過用府衛來對付沈……你家姑娘。以後謝家再派人來也不過是些家丁婆子罷了。至於你說他們是謝家的人……」

秋日天涼，風從林間呼嘯而來，震得樹葉簌簌，子冰冷的聲音就散在了這風裡。

「他們會明白，吃了我的，就當不了謝家人了。」

得意一笑，趙肅睿用沈時晴的眼睛看向圖南，想看見這個婢一臉懵懂，又或者被驚著嚇著。

可他沒想到，圖南只是沉默片刻，對行了一禮：

「謝謝姑娘教誨。」

教誨啥了？

見圖南眸清亮彷彿是有所頓悟，頗有些意外人反倒了趙肅睿。

難不這個婢真的懂了他在說什麼？若真如此……邊的婢都是長了腦子的，怎麼沈三廢自己就能這麼廢呢？

「對了，還有件事兒。」

趙肅睿看向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婢，的名字好像培風？

「這個莊子上的管事還被關著呢？」

「回姑娘，是，管事在柴房被關了兩天了。」

「嗯。」

婢們只看著們家的姑娘點了點頭，然後擺了擺手：

「去把他家抄了，把這莊子上的賬本帶回來。」

秋風突然大作，姿纖細的子隨手拂開額邊的一縷髮，瞇著一雙含著秋水的明眸，淡淡地說：

「我都了傷他還敢攔著不讓找大夫，這樣的人留不得。」

幾個婢不約而同地看向們家的「姑娘」。

然後一齊行禮：「是，姑娘。」

剛回了院不到一個時辰，培風就抱著一個匣子進來：「姑娘代的奴婢已經做好了。」

趙肅睿擺擺手：「都給阿池。」

阿池看著自己手裡抱著的匣子不明所以：「姑娘？」

「這是這莊子上的賬冊。」

趙肅睿斜岔著坐著，手上端著一盤羊餡兒的餃子，熱燙燙的餃子里藏著湯，他瞇眼了片刻，笑著說：

「以後這就是咱們自己的莊子了，你好好管著咱們的錢袋子。」

雖然這莊子是謝家的產業，可既然他來了，這莊子就是他的了。

趙肅睿又吃了兩個餃子，正在得意的時候，一個小丫鬟突然進來稟報說：

「二夫人，柳夫人來了。」

小丫鬟的話還沒說完，一個人已經掀了簾子進來：

「可憐的小阿晴，又文弱又纖瘦，哪裡能吃這樣的大苦頭？快讓乾娘看看上的傷好點兒了沒有？」

裡叼著半個餃子的昭德帝還沒看清來人，就被一個婦人連人帶盤子地抱了懷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