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下午的時候，逢春打著呵欠醒來，邊早已空了，屋燃著淡淡的熏香，是安神香的味道，逢春抱著被子滾了幾圈，才出聲喚人：「晴雪。」逢春極不喜整日被人看著，活似蹲牢房的犯人般，是以，早和晴雪、碧巧等人說過，看書、寫字、或睡覺的時候，一概不用人在跟前，若有事，自會出聲喚們。

晴雪進來，笑著挽好垂下的半副帳簾：「二好睡，二爺臨走前，特意燃了些安神香，想讓多睡會兒，還囑咐我們手腳輕些，別吵醒了您。」

逢春輕輕『哦』了一聲：「我睡覺的時候，院里可有什麼事麼？」為如意苑的主人，逢春每日都要過問一遍院里是否天下太平，手下好歹有十幾號人呢，自個兒的舌頭和牙齒，都還有打架磕的時候，更何況活生生的十多個人，天長日久了，矛盾是免不了的。

晴雪看著撥弄長發的逢春，言又止，逢春瞧晴雪一眼，說道：「你是我從陶家帶來的人，咱們主僕一，對我，你還用得著吞吞吐吐？」

嘉寧長公主府的規矩，自比定國公府更大，沒得自己小心翼翼，謹慎行事，卻被不懂事的下頭人連累，所以，逢春早和晴雪、碧巧陳述過其中厲害，讓倆除了自我約束外，還要管制好另外四個小的，當然，這話陶老夫人以及曹氏，都給陪嫁的六人叮囑過，至於姜府原本的僕人，也要按照規矩管理，若是誰有不服，就去請陳媽媽裁奪。

晴雪彎下腰，給逢春掩細綢薄被：「院里的差事，倒還都做的妥帖，沒誰懶耍，就是碧巧今兒午後，聽到彩霞和綠桑嚼舌……」彩霞和綠桑都是姜府的丫鬟，不是從外頭買來的，屬於家生子類別。

都是用來說話的，沒得長了，卻不讓人聊天，逢春手細的綢面，若無其事道：「們都說什麼了。」

晴雪臉難看，低聲道：「們在議論子不好，不知會挑誰進屋裡服侍……」這個屋裡服侍，並不是指平常的奉茶灑掃，而是開了臉去服侍二爺，換作以前的傻二爺，只怕誰都不樂意，可如今二爺好了，不僅生得白凈俊秀，脾氣也好，心的小丫頭只怕不，只不過姜府規矩嚴，沒有小丫鬟敢明目張膽地勾引。

「那碧巧可說們了？」逢春依舊挲著被面，語氣平淡地問道。

晴雪立即回道：「說了！便是在咱們公府，下人也不能隨意議論主子的是非，碧巧說了們一通，又警告們，要是以後再多饒舌，就告訴陳媽媽去。」

逢春抬起眼睛，表溫和道：「到底是祖母屋裡出來的人，能時時幫襯我，有些事，有些話，我不便做，也不便說，都得你和碧巧替我管制，辛苦你們了。」

晴雪淺淺笑道：「說的哪裡話，老夫人將我們兩家人都給了您，我們自要好好服侍您，替您分憂解愁。」碧巧敢這般理直氣壯，敢有如此底氣，也是因自家五姑娘得二爺喜歡，得姜夫人看重，若是五姑娘哪頭都沒討著好，們縱算想替主子爭面子，只怕也難得很，五姑娘出嫁當日，就遇到那種天塌的事，五姑娘愣是苦熬下來，這才有了如今之果。

「咱們相的時日雖短，但我知道，你和碧巧都是妥帖之人，來姜府前，我和你們說過的話，永遠作數。」靜了片刻，逢春緩緩說道，為了在姜府能好好混，逢春在定國公府時，除了卯著勁學東西，還嘗試了解各個階層人的思維。

彼時，姜家二爺是個傻子，予逢春來講，姜府便是一口綴滿鮮花的油鍋，看著富貴燦爛，可其中滋味，誰跳誰知道，能不能混的好，得看各方面因素，便和捆綁銷售的晴雪、碧巧說了，待們年紀到了，們若還想留在姜府做事，就繼續用，若不想留著，就放們到外頭。

晴雪低聲道：「奴婢還是那句話，只要五姑娘不嫌棄，奴婢一輩子都伺候您。」

「咱們相，貴在誠字，你不負我，我也不會負你。」逢春輕輕嘆氣道，「現在的日子，比我當初想過的，確實算好多了，但該守的規矩、禮數，還是要牢牢記著，咱們頭上，可不只有一重天。」

晴雪心中一凜，忙道：「是，我會同碧巧說，也會約束好小雁幾個。」

主僕倆了會心，逢春掀被子下床，再問：「除了這件事，還有旁的事麼？」

「有。」晴雪一邊幫著逢春起床，一邊彙報道，「這府里的大姑有了孕，薛家過來報了喜，夫人明日會和二夫人去承恩侯府探，還有咱們家的二，剛生了一個姑娘，夫人娘家的二侄媳婦，今天生了位公子，這三件事趕在一來的，夫人派人來，說您子不便，明日的薛家，還有後日陶府、姚府的洗三禮，都不用去了，咱們家那邊，讓陳媽媽和我或者碧巧，替您走一趟，別的兩，自有夫人解說。」

要是擱在以前，逢春早被這邊那邊的繞暈了，現在，聽一遍就弄明白了。

不算忠敬侯府那裡，嘉寧長公主府共有三位姑娘，大姑娘姜籮和三姑娘姜籬，都出自姜二老爺那裡，唯有二姑娘姜箬，是逢春的嫡親小姑子，說來，這姜大姑娘出嫁已一年有餘，如今終於傳來喜訊，二夫人只怕該樂壞了，們自己家的二，說的便是逢康之妻趙氏了，前頭已生有一男一，這次再添兒，也算還好吧，倒是姜夫人娘家的二侄媳婦周氏，第一胎是個兒，這回生了個兒子，估計心裡鬆了一口氣吧。

唉，男人才能傳宗接代的思想真要命。

「知道了，你和碧巧商量著誰去，到了家裡，替我給老夫人、夫人們問好，若有打聽消息的，你們斟酌著回答，別一腦兒全說，也別一個字不說。」逢春叮囑道。

晴雪輕輕笑道：「放心，我和碧巧心裡都有數。」

過了幾日，月事沒了，逢春按照喬太醫的吩咐，開始艾灸藥理，艾灸每日一回，湯藥兩天一服，每回艾灸過罷，晴雪都會在艾灸過的地方，細細塗上一層藥膏，一來可緩解皮被燙傷，二也能活化瘀散寒氣，至於調理所服的湯藥，應該是加有甘草的緣故，倒不是一昧的苦味，逢春勉強也能著鼻子灌下去，當然，事後一定得吃些餞味兒。

也不知姜筠犯什麼病，逢春有一回剛服完葯，正逮著餞狠吃，他突然湊上來，抱著狠親一通，把裡的苦味甜味了乾淨，好傢夥，差點沒把親斷氣，逢春默默琢磨著，姜筠該不會是年氣盛……求不滿了吧，遂當天晚上，逢春滾到姜筠懷裡自獻，反正還安全的很。

姜筠明明很想吃，卻愣是擺出一幅我不饞的態度：「太醫說了，你調理子期間，不可有過多房事，要不，這一年就算了，待你好了再說。」姜筠是這樣想的，他若和逢春行房，也不知什麼時候可能會讓有孕，乾脆一清二白的純睡著，倒也沒那麼多苦惱，家裡有父母過世的人家，都要守喪三年，這種事一年不做……也沒什麼不能忍。

怪道月事都走了，姜筠還是每晚蓋著被子純睡覺，原來是準備這一年都吃素，逢春莫名覺的好笑，又有些暖心，便對姜筠道：「沒事的，這才開始調理，哪那麼容易就……太醫只說不可多，又沒說不能……」古代人得矜持，再豪放的話，逢春也不好說。

姜筠十分認真的想了想，然後道：「那以後一旬一回吧……」這頻率應該和多不搭邊吧。

逢春默了默，然後低笑啐他：「二爺這思量，倒和當了一樣……」

姜筠微微莞爾，員是每旬一休，他一旬和好一回，倒真有點異曲同工之妙，鮮已然在懷，姜筠便不客氣地食用起來，說實話，一年乃至三年不和好，他自信能忍的住，只是，他的確想，想上的幽香，想低低的息、以及融為一的好。

漸近中秋佳節，宮裡賞了節禮，給姜筠的是兩套文房四寶，外加一柄玉如意，一把摺扇，都是上好的貨，為姜筠的正牌老婆，逢春也得有東西，兩匹鮮亮的貢緞，一匹海棠紅，一匹天水碧，另有一扁平盒南珠，澤飽滿，圓潤明凈，還有一把團扇。

除此之外，因秋正盛，螃蟹正，如意苑裡還添了兩盆貢，一盆紅，一盆明紫，至於香噴噴的螃蟹，因屬涼食，逢春目前忌吃，遂只能幹瞪著眼，看姜筠一筷一口酒的大快朵頤，瞅到逢春一臉饞相，姜筠孩心發作，故意裝模作樣道：「這螃蟹真香啊……」

逢春栽下腦袋，默默吃的瘦粥。

姜筠以前不好，螃蟹極食用，頂多嘗個味，這算是頭回敞開肚子吃，見逢春剛開始是可兮兮的饞相，陡然變悶頭悶腦的衰相，便收了頑心：「好吧，我不吃了，拿給小廝丫頭們吃吧。」逢春正在養子，他不能因為饞，就縱著吃東西，他也吃了不，也算過了吃蟹的癮，「我陪你一起喝粥。」一副同甘共苦的語氣。

「真的啊？」逢春抬起眼睛，雙目閃。

姜筠一臉好笑道：「明日要去伽藍寺進香，我還有好多事求佛祖菩薩呢，我要是裝一肚子葷腥過去，把佛祖菩薩惹惱了，那該如何是好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