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風幽幽吹著珠簾，敲敲撞撞出清脆的聲響，雪嫣坐在窗子前，目岀神地著外頭，手裏還握著那發簪。

「篤篤」的叩門聲把雪嫣從恍惚的思緒中拉扯了出來，眼中盛進一抹月華，照出裏頭水洇洇的意。

心月在屋外道：「姑娘，二姑娘來了。」

是那嫡姐，雪嫣指尖輕拭過微的眼下，又理了理鬢邊被吹的髮，對心月道：「請進來。」

門應聲打開，顧玉凝沒什麼好臉的進來，輕抬著下頜看向雪嫣。

雪嫣早習慣了這般模樣，還能微笑的朝道：「阿姐怎麼這時候來了？」

顧玉凝指著心月讓退下，心月遲疑的看向雪嫣。

雪嫣朝點點頭，示意無事。

門被關上，屋就剩下同父異母的兩姐妹，顧玉凝冷聲質問：「你今日去哪了？」

興師問罪的模樣讓雪嫣覺得好笑。

過去還忌憚著，想過討好顧玉凝，可自從險些死過一回后，早已經沒什麼可在意的了。

雪嫣挽著笑淡道：「只是出去走走罷了。」

顧玉凝會來問，自然是知道了的去，去見了誰，見雪嫣還，直截了當道：「你當我不知道，你分明是去見了世子。」

雪嫣輕飄飄地垂下眼簾，淺淡的笑意里著抹不易覺察的苦，「阿姐既然知道，又何須多此一問。」

不以為意的態度讓顧玉凝氣急，說話也再不留面子：「男之間私相授，顧雪嫣，你還知不知道廉恥二字如何寫了。」

看著險些到自己臉上的手指，雪嫣漠然把的手拂開，輕聲說：「這是我自己的事。」

「你的事？」顧玉凝冷笑：「你別忘了你是顧家人，你自己不要臉面，顧家還要。」

雪嫣心口發，他們又何曾把當過顧家人，出生就被扔在莊子十多年，在病重的時候又生怕晦氣送去了廟裏，等自生自滅，現在卻來說是顧家人。

「若再有下一次，我就去告訴父親，後果你知道的。」顧玉凝警告。

雪嫣生出一惴惴，很快又安下去，笑看著顧玉凝，「阿姐若是會說，就不會等到現在了，我的名聲一旦毀了，阿姐只怕也要牽連，而且……」

雪嫣話鋒一轉，藉著謝策的勢說：「阿姐難道不怕顧家就此開罪了世子。」

顧玉凝臉變得難看，用力盯著雪嫣，忽而又微微一笑，「你該不會以為世子是真的喜歡你吧？」

雪嫣自然沒有那麼傻，謝策起初會分給幾分目，不過因為自己長得有那麼幾分像他的心上人罷了。

那時在廟中養病，謝策陪著謝夫人來上香，那是第一次見到謝策。

起初只知曉謝珩有一個同胞弟弟，卻不知道兩人竟生得幾乎一模一樣。

那個時候已經纏綿病榻，謝策的出現對來說無疑就是水中浮木，救命稻草。

那段日子，謝策隨謝夫人住在廟中禮佛，就尋各種借口理由，只為他看一眼。

而謝策對也總是溫和以待，他又通醫，知曉子有恙，還會親自來為診脈。

起初不明所以，直到一次無意中，在謝策房中見到一幅畫。

畫上是一子，驚詫發現，那子的眉眼間和自己約有幾分相似。

雪嫣這才終於知道謝策對格外照拂的原因。

顧玉凝見還在愣神，一副執迷不悟的樣子，更是氣憤，拿出自己的手絹沾後用力按在雪嫣眼下。

雪嫣回過神，吃痛往後瑟著子，「你幹什麼。」

顧玉凝按著的肩，來回在眼下拭，皮被磨得火辣辣，直疼得雪嫣往外溢出淚。

「我要你醒醒，你不過是長得像那畫上的人，你就是個替代品而已。」顧玉凝把手絹一扔，「你自己拿鏡子照照。」

雪嫣凝白的皮被蹭得像沁了一樣紅，一尾小小的痣出現在眼下，讓原本清麗的面容赫然多了幾分如妖似幻的冶艷。

雪嫣扯著角氣，輕輕替自己著，在顧玉凝「不自」的目注視下，莞爾淺笑：「我知道，我是心甘願的。」

故意遮住這尾那畫上子沒有的淚痣，果然謝策再看的目變了。

顧玉凝震驚看著，覺得就是魔怔了，不由得提高了聲音，「顧雪嫣，你還有沒有尊嚴了。」

鋒利的話刺得雪嫣眸一，臉白了幾分，齒尖咬痛瓣側的，沒有作聲。

顧玉凝簡直跟沒有辦法說，「你自甘墮落我也管不了你，你自己好自為之。」甩了門踩著步子離開。

雪嫣目恍惚地看著來回搖晃的門板，其實顧玉凝並不知道，倘若謝策真正喜歡的是，斷然不會放縱自己與他在一起。

如今這樣多好，也不用心懷愧疚，謝策只是喜歡這張臉，喜歡刻意迎合，故做出來的溫婉清雅。

而則把他當作時安，誰也不虧欠誰。

雪嫣無力地扯著，滿是苦，說來也是可笑，什麼樣的巧合，才能讓和謝策見，又竟都只喜歡對方的臉，把對方當做了替。

*

清早，雪嫣照常隨著母親林素蘭去給顧老夫人請安。

顧老夫人年輕時候是個強勢的，如今雖上了年紀，目依舊清明著，看著來請安的母兩不輕不重地嗯了聲。

林素蘭伺候顧老夫人用早膳，雪嫣就規矩的站在一邊。

不一會兒顧玉凝也過來了，一直沒什麼表的顧老夫人看到顧玉凝卻眉開眼笑了起來。

顧玉凝俏喚了聲祖母又朝林素蘭道：「母親。」

林素蘭笑道：「姈姐兒來了。」看顧玉凝一路走來額頭上已經有了汗，朝婢道：「還不快去給姑娘打扇。」

雪嫣抬了抬眼眸，又靜靜垂下。

林素蘭是續弦嫁到的顧家，顧玉凝和長子顧韞都非親生。

嫁到顧家的時候，顧玉凝不過才兩歲，兩歲的小孩不記事，等於是林素蘭親手將帶大的，倒也母深。

相反雪嫣雖是林素蘭親生的，卻自小就不在邊，林素蘭口中說虧欠，但實際待顧玉凝卻遠勝過待好。

那時林素蘭剛生下雪嫣，先夫人留下的一雙兒就一齊大病了一場，月余都不見好。

老夫人請了大師來看，說是雪嫣與兩人犯沖，需分開養，等到顧玉凝及笄后才能養在一起。

就這樣，尚在襁褓之中的雪嫣被送去了鄉下，一直到三年前才接了回來。

當初母親把送去莊子，雪嫣可以告訴自己母親是因為不得已，老夫人強，而外祖家又勢弱。

可後來病倒，老夫人一句話，母親又將送去了寺廟。

雪嫣過去覺得委屈，現在想想也釋然了，不待好也無妨，自己待自己好就行了。

顧老夫人朝顧玉凝招手說，「姈姈來祖母這。」夾了一個雲餃餵給孫，笑說著：「這可是你吃的。」

顧玉凝虛掩著，細嚼慢咽吃下后笑道：「好吃。」

顧老夫人和藹一笑，才看向雪嫣，「四姐兒也來坐著吃吧。」

雪嫣昨夜一夜沒睡好，正低著頭昏沉沉的犯困，聽到顧老夫人忽然自己，醒了醒神才抬起視線。

邊掛上得的笑，語調和的回道：「阿姐吃這雲餃，我倒是平常，還是阿姐吃吧。」

顧老夫人滿意的沒有再提，要不是看雪嫣知分寸也還算妥帖，也不能把留在府上那麼久，早早就尋戶人家嫁出去了。

雪嫣就連顧家姑娘這個份都不在意，又怎麼會在意這一碗雲餃，只覺得困的厲害，想回自己的小院去睡一覺。

奈何老夫人吃完早善，又提起月末回鄉下做伏祭的事。

林素蘭道：「母親寬心，我都已經打點妥當，幾個哥兒都在國子監念書，課業繁重就不要去了，讓兩個弟媳和幾個姐兒同去住上幾日就是了。」

老夫人頷首，「就這麼安排，我這幾日多抄些佛經好帶去燒。」

顧玉凝聽了卻說，「四妹喜靜又在寺廟住過一段時日，聽得講經也多，不若這些日子就陪著祖母一同抄經。」

對上顧玉凝略帶挑釁意味的雙眸，雪嫣不明白怎麼又要針對自己。

老夫人覺得顧玉凝說得在理，便問道：「四姐兒可願意陪祖母抄經。」

林素蘭朝兒看去，那目不知是怕覺得委屈，還是怕拒絕。

雪嫣不在意的笑笑，抄經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，點頭應下，聲細語地說：「陪著祖母，孫自然願意。」

兒的懂事讓林素蘭寬，見面也並沒有不好，放心的鬆了口氣。

幾人又在老夫人這坐了一會兒，才先後離去。

雪嫣走在迴廊下，顧玉凝在後面住，「你等等。」

雪嫣不得不停下來，轉朝顧玉凝看去，「阿姐還有什麼事。」

顧玉凝走到跟前，打量一遍的神，與對視說：「我知道你不服氣。」

雪嫣沒有作聲，顧玉凝看又是這副樣子，氣惱地牙一陣發疼。

「你不自，我為姐姐卻不能不管你，這些日子你就老老實實的陪著祖母，別再想著出去與人私會。」刻意輕了最後兩個字，確保不會被別人聽去。

雪嫣羽輕抬，有些吃驚地看著顧玉凝，讓自己抄經得目的，竟是防著自己再去見謝策。

顧玉凝瞪，「你看我也沒用。」

雪嫣溫馴地垂下視線，「我知道了。」

眼裏流出輕鬆，昨日那場夢讓始終無法平靜，一直以來都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假像里。

那個夢就像一把刀，把好的幻境殘忍割破出一道口子，讓忽然不敢再去面對，謝策那張和謝珩無比相似的臉。

無論有多的借口，多的苦衷，都掩蓋不了沉溺在心上人親弟弟的懷裏這件事。

現在這樣也好，出不去，也不能再見到他。

是時候該清醒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