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亭月的目往旁輕輕一遞，方晴就先炸起，忙不迭地撇清自己：「不是我傳的……」

擺手解釋，「應該是文嬸嬸他們。

「昨日從伏首山回來，大家都激月姐姐你的，沿途逢人便說，那個財大氣的趙公子更是揚言要給你出本傳記。呃，可能，大概，也許是……中間出了點小小的誤會。」

方晴把兩個指頭得的，以證明這「小小的誤會」到底有多小。

觀亭月：「……」

「剛出鍋的麵來了——」老闆娘把熱騰騰的兩大碗擱到們面前，「這大難不死必有後福，多好的兆頭……嘆什麼氣呀？」

觀亭月接過竹筷，發愁地搖了搖頭，「照這麼下去，明天我就是『拳打南山猛虎，腳踢北海蒼龍』的妖，要傳到我耳朵里，老人家又該瞎心了。」

老闆娘倒是笑得一臉沒所謂：「嗐，那些離譜的說法大家也不一定當真，左不過是這兩日沒什麼生意可做，只能皮子扯淡，自己給自己找樂子而已，你甭同他們計較，過段時間就好了。」

聽如是說，觀亭月才留意起這周遭的異樣，挑著面奇怪道：「怎麼今天這樣冷清？都開市了，也不見多客商活。」

老闆娘一邊桌子一邊回：「你昨日沒出門是不知道，現在城裡到都有天罡營的軍爺巡邏盤問，似乎是定遠侯下的令，嚴查石善明在城裡的應餘孽，大家害怕兵，上街的就了。」

「定遠侯……」

乍然提起這個稱謂，觀亭月目見地一，心裡不知是想起了什麼，喃喃自語，「他也來永寧了。」

「是啊。」賣河鮮的大叔接過話頭，「他長年待在西北，連京城都很回，想不到居然能在咱們這犄角旮旯里見到。

「往後我也可以跟人顯擺，說自己是見過定遠侯的人了。」

對方眼中喜滋滋，言語間彷彿甚為得意，觀亭月不問：「他很厲害嗎？」

「當然厲害，月姑娘竟不認識定遠侯？」大叔瞧著比還意外，「你沒去茶樓聽書聽曲兒麼？這兩年全是講他的話本子，彩得很。」

觀亭月：「……沒去。」

茶樓瓦肆那種地方，進一次即便只喝茶灌個水飽也得消耗好幾個銅板。

沒錢聽！

「那真是太可惜了——」賣頭面的是個年輕小姑娘，開口時那語氣，彷彿錯過的不是時興故事，是一整個大綏國庫，「前一陣講他排除萬難，功名就那段是最最有趣的！你有機會一定要補上！」

觀亭月撇開險些懟上臉的撣子，敷衍說：「嗯嗯……有空補上。」

兩手托起臉頰，「我小時候就聽爹爹講他的故事，他是寒門出呢，從前過得可苦了，飢一頓飽一頓，為討口飯吃才了行伍。據說混戰時期便棄暗投明，來到今上麾下，但那會兒也沒能嶄頭角，一直蟄伏著。」

原來他在外稱自己是寒門出。

觀亭月喝了口麵湯，心裡想。

看樣子離開觀家后他便投向了大綏軍的陣營，的確……也不失為一個好去。

「後來等到天下初定，所有跟隨當今的功臣都陸續封侯拜相，平步青雲。他明明可以留在京城安榮華，卻自行請纓去西北討伐鮮卑，孤在塞外吃了好幾年的沙子，先是收復了嘉峪關，再遠征漠北，將后元一路殺到了玉門之外，給自己攢下了一的功勛，連帶他麾下的天罡軍也聲名大噪，是實實在在憑本事封的侯爵。」

小姑娘湧起無限小兒的憧憬，面龐紅得快要冒泡，「我最喜歡這種貧苦年一步步，披荊斬棘爬上高位的勵志故事了！還長得如此英俊。定遠侯——他簡直就是我的夢中郎。

「聽說他至今守如玉，尚未娶妻呢。唉，我若是能嫁給他就好了。」

觀亭月：「……」

不好意思，你守如玉的夢中郎貞已經不在了。

觀亭月沉默地聽著，改朝換代之後已不那麼關心時事，再加上燕山遠去西北，也難怪自己會對此一無所知。

晨起慵懶的潑滿了邊城低矮的牆，有一隊著軍裝的將士從眼前肅穆地走過。視線漫漫的一掠，看到了象徵著大綏軍士的火焰紋肩甲。

而舊王朝的甲上是水紋。

這已經是一個新的時代了。

觀亭月迎著朝日微揚起下，在心裡無聲的頷首。

不在觀家也好的，不用跟著被追亡逐北，樹倒猢猻散。

他從前總想著能有一方安立命之，如今為了人敬仰的王侯將相，也算得償所願吧。

*

整整一個上午，沒等來幾個客人，反倒是聽左鄰右舍念了一耳朵的「定遠侯功偉績錄」，長到七旬老翁，至三歲孩，幾乎人人提起燕侯都是一臉發自肺腑的崇拜，真不知道天罡營每年給街頭巷尾的說書先生究竟塞了多銀兩。

觀亭月在其中，作為曾經對「英雄」吆五喝六的大反派，總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不自在，索早早收了攤，趕在午飯前回到家。

巷中的炊煙可以分辨出十來種不同菜肴的味道，混合在一起，便了一片濃厚的人間煙火氣。

尚未踏進院子，就聽到站在江流房門口喚道：「小流兒……小流，正午了，該吃飯了。」

觀亭月放下肩上的包袱，跟著走上前問：「他還沒起嗎？」

老太太擔心地點點頭：「清晨的時候說是不舒服，要再躺一會兒，現在都這個點了，還是沒靜。」

「不舒服？」

這倒奇怪了，前幾日明明還好好兒的。

思索片刻，手叩門，「江流，是我。」

「你什麼地方不舒服？哪裡病了？」

裡面的人聽到的聲音，終於有了點反應，約傳出輕微的響，約莫是在穿鞋。

大概須臾之後，門被人有氣無力地拉開，屋幽暗一片，江流著門站著，好似快跟這滿室的氛圍融為一，像個剛出土的新鮮殭，神里都充滿了幽怨。

「姐……」

觀亭月見他這副模樣，不由皺眉：「你怎麼了？」

後者無打采地咳了兩聲，嗓音飄忽忽的：「我也不知道……周沒力氣，腹中還難，想吐又吐不出來似的……」

「腹中難？你吃什麼了？」拉過他的手腕了一陣脈。

江流：「沒呢，我就昨天喝了那碗粥。」

觀亭月扶他進去：「先躺下，我去給你找大夫。」

老先生是永寧城中醫最高超也最有資歷的一位，他要是說一，旁人絕不敢說二，數年來無人能撼其地位。

畢竟城中大夫統共就兩個，另一個是他兒子。

老醫師略一番聞問切，朝觀亭月斬釘截鐵道：「應該是中毒。」

觀亭月：「中毒？」

回家不過才兩天，這兩天江流連門都沒出過，又是怎麼中的毒？

老大夫窺著的反應，也不介意被人質疑誤診，慢條斯理地循循善：「你們再仔細想想，有沒有過什麼奇怪的件，吃過什麼不認識的食水，比方說山裡的草藥，蘑菇，溪水……」

江流衝口而出：「當然沒……」

話音還未落，觀亭月卻忽的想起當初在谷底道之中，那個鋪滿首的試藥房外，他興沖沖撿起的一粒半品「白骨枯」。

像是心有靈犀似的，江流後知後覺地一「咯噔」，底氣不足：「……有吧。」

他拿不準地把著，「難不我了一下也算嗎？這毒那麼猛烈，聞一聞就染上了？」

「一群人里就你一個過，怎麼別人沒事，只你病了？」觀亭月說完，懷疑地盯他，「你回家吃飯洗手了嗎？」

江流：「我洗了！」

老大夫在一旁打開藥箱悠悠道：「病是因人而異，各人質不同，病便有諸多變數。有的人生來百毒不侵，有的人偏就弱柳扶風，此乃天地造化所致，時也命也。」

被歸為「弱柳扶風」的江流瞬間給噎了個半死，不甘心地用眼神反駁。

觀亭月目追著他布針放葯的手：「先生，他況如何，治得好嗎？」

「所幸中毒不深，尚未傷及肺腑。雖是不嚴重，但也得及時解毒才行。」

從善如流地頷首：「需要什麼藥材？」

「藥材倒是其次。」老大夫挑起一銀針，對著比劃，「治病講究對癥下藥，我得先知道他中的是怎樣的毒才好一一對應的研究方子。」

說著轉過頭，「聽你們適才那番話的意思，想必是清楚毒的來由。這就好辦了，勞駕且弄些來吧。」

……

老先生金口一開，管說不管做，觀亭月只得累，再跑一趟伏首山。然而山谷早有重兵把守，天罡營的小將士們倒是好說話，告訴那些賊匪藏匿的兵甲彈藥全數府衙的人收走了，據說還要等省里的按察使下來一同審辦。

沒辦法，點了個頭又認命地往回趕。

府衙前的差役比平日增了一倍數量，立在門前的那位聽完，正要開口，旁邊的同伴不知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句什麼，後者再轉回頭時，視線探究地將觀亭月上下一打量。

「你就是那個永寧戰神？」

觀亭月：「……我不是。」

還有完沒完了。

不知是不是在和駐紮進城的軍隊較勁，這裡的差可就沒有天罡鐵騎那麼講道理，聞言不近人地把刀一橫：「叛軍之也是你說要就要的？你把衙當什麼地方，菜市口嗎？」

觀亭月只好再解釋一遍：「我弟弟中了石善明的毒……」

對方聽一半便不耐煩地揮手：「有病就去找大夫，跑這兒來幹什麼？」

：「大夫說，需要一兩枚火/葯以配方子。」

那人火冒三丈：「不是都講明白了不能給嗎？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！」

觀亭月覺得和此人流委實有些困難，於是上前一步：「不知管事的主簿，或是知府大人可在？」

差役似乎頗為忌憚「永寧戰神」的稱號，剛還在耀武揚威，眼見其靠近，登時如臨大敵地手摁佩刀：「你、你要對我們大人幹什麼？」

觀亭月：「我只是想與管事當面談一談借火/葯的事……」

看還在朝前走，一干捕快都炸了起來，「站住！你再一步，我可要拔刀了！」

觀亭月：「……」

被一排嚴陣以待的刀出了府衙的大門，莫名其妙地站在筆直乾淨的紅牆下。

這永寧州府差們的腦子裡究竟裝了多爛俗的話本小說？

觀亭月舉目往大堂了一圈，盤算著不如等了夜潛進去一顆，省事省力還簡單。

這個念頭剛起，便收了視線輕輕嘆氣。

算了，自己如今已是大綏良民，不好做這種藐視法紀的事。

再說按察使要介，萬一清點數量時發現不對，也不便收場。

觀亭月一邊走一邊沉思。

守衛不幫忙通報，見不了知府主簿，那現在整個永寧城，還有誰可以拿到毒藥的配方呢？

想到此，潛意識裡猝不及防地浮現出一個人來。

腳步一頓，心想：

我就是死，也不會去找燕山。

酉時初，永寧刺史劉大人府邸前，門房是個六旬大爺，耳朵不太好使。

觀亭月朝他說：「勞駕通傳一下，求見定遠侯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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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哥：真香。

江流：為了能讓我姐和姐夫見一面，我承的實在是太多了（抹淚）

每一對相見，都會有一個弟弟中毒昏迷（？？？）

下集，大型修羅場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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