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流正蹲在角落裏用稻草梗畫圈圈，等得坐立難安，冷不防見觀亭月大步從外回來，立時欣喜地迎上去。

「姐，是不是有什麼發現？」

當下顧不上搭理，憋了一肚子的悶火站在那面石牆前，還未興師問罪，對方倒是一派閑適地開口：「回來了？夜景好看麼？」

那可真是好看極了，萬里江山全是人。

觀亭月幾乎是強著脾氣，但凡懂眼的都聽得出此刻語氣已經相當不善了：「你早就知道這幫人數量不，陣勢浩大，不是尋常的山賊？」

這人承認得倒也大方：「我知道啊。」

暗暗咬牙：「為何不提前告知我？」

他聲音輕慢，帶著理所當然：「你也沒問。」

真有道理，此人想必是屬蛙的，一下跳一步，假若清風不來他應該能在原地巋然不五百年吧。

「我早便警告過你外兇險，守備森嚴。」對方的話輕飄飄傳過來，「是你自己要一意孤行的。」

言下之意，還怪咎由自取，自作自？

實在久未見過這樣理直氣壯給人挖坑還要反咬一口的奇葩，觀亭月沉默了半晌沒說話。

倘使在年輕氣盛的時期，這口氣必然咽不下去，定要加倍奉還，以牙還牙，如今滾打爬多年，倒也沒那麼容易衝上頭。

兀自咀嚼了一陣，全當是吃悶虧，給自己長教訓了。

江流在一旁聽得雲里霧裏，不明所以地追問：「姐，到底怎麼說？我們能出去嗎？」

「不行。」沉聲道，「外面的賊匪太多了，連山排海，多如牛。那不是用迷藥就能輕易盡數放倒的。」

眷們都在焦心等的消息，聞言此話皆大失所，連對面聽牆角的男人也跟著唉聲嘆氣。

「就知道沒那麼簡單。」

「還以為真能逃走呢……」

「依我看，不如算了。」白日裏嚷著要借錢收租的公子居然有點小欣，「大家老老實實在這兒等贖金送來不是好？何必整這許多有的沒的，若教那些個窮兇極惡之徒發現了，指不定連命都得丟下。」

周遭議論紛紛，觀亭月卻一直垂眸緘默著。

隔壁那位見久不吭聲，似乎是覺得話說重了，輕描淡寫地勸道：「山谷的出口只一條，你勢單力薄，想要突圍幾乎不可能，那份心也沒用。還是早些休息吧，別白費力氣了。」

儘管這番言語依舊多有輕視，瞧著卻不惱，反而抬起頭來，似是而非地一笑：「多謝。」

「可要離開這兒。」觀亭月刻意停頓，「也不是只有正面突圍一個辦法。」

這堵牆大概僅半尺厚，就比手掌稍寬一點。開鑿的人不追求細，故而牆面總坑坑窪窪，凹凸不平。

燕山穿著足以融進夜的黑，長腳長地倚靠在旁，顯得很局促。

他起初不過是出於無聊，隨意提點了對面幾句，想讓知難而退，並不覺得對方會有多扭轉乾坤的通天本領。

現在聽這般說，不有些意外，忽然好奇那邊的人究竟能翻出什麼樣的水花。

江流就看觀亭月舉目環顧四周，像是在找什麼。

「姐，你丟東西了嗎？」

模稜兩可地略偏頭，用腳將滿地的乾草撥到一堆，隨即袍俯，觀察著地面。

久無人住的，陳泥與土塊積得能有一寸之高，觀亭月抹開經年的灰塵，微弱的火約照出一道極淺極淺的方形印記。

江流與眷們站在後面紛紛探頭，皆不明白意何為。

只見這姑娘手覆上去，略一施勁，竟平從地里掀起一塊石板，底下黑黝黝的，泥沙如水而落，似乎已有不年月無人涉足了。

大家短暫地愣過後，頃刻來了神。

「、道？」

「有道！」

燕山閑適的眉眼飛快地凝滯了一下，眸中閃過半瞬的黯沉。

隔壁男牢聽到聲兒，幾乎是撲過來的，「什麼道？」

「你們那邊發現道啦？」

「是通往山外的嗎？」

一干人等興得欣喜若狂，在這當頭自然也無暇去深想這道的由來。

「那我們豈不是有救了！」

江流卻約覺事沒那麼簡單，悄然挨近觀亭月，低聲問：「姐，你怎麼知曉這裏有暗道？」

頓了頓，又說：「你是不是來過這兒？」

後者的雙目定定注視著幽深的口，良久不知在想什麼，過了一會兒，才同樣的將聲音得很低，「小的時候，老爹帶我來玩過……」

「咱爹？！」江流乍然一驚。

觀亭月輕輕皺眉：「若非萬不得已，我原本不想走這條路的。」

江流若有所思地細品了品，又品出點貓膩，瞇起眼，「姐，你該不會是故意讓那些人抓進來的吧？」

見目朝旁一瞥，後者的表不帶了點小得意，「我方才問過了，你是跟著中原商隊南下路上被抓的，永寧那麼多商隊，真要去南城何必非得挑人生地不的外來客商——我猜，你就是覺得人家中招的幾率大，所以才搭車同行的吧？」

觀亭月不置可否地垂下眼瞼，語氣涼涼的，「你以為呢？」

「不然誰撈你出去？」

江流：「……我錯了。」

輕揚角，然而很快就把表一收，眉宇間驀地嚴肅，看向周遭的人。

「我話說在前，離守夜換班還剩下兩炷香的時間，門口亦有巡邏之人，這室昏暗，雖視線不好，但指不定他們也會發現昏睡的守衛和空掉的牢房，道口我會重新關上，可能撐多久很難講。

「留給我們逃命的時限十分，下去之後萬事需聽我指揮，一旦被抓，有什麼後果你們心裏清楚。」

觀亭月的眼一一掃過眾人的臉，「不過，我得告訴你們，這幫人並非善茬，絕不是肯輕易放人下山的普通土匪。」

大家被這番話說得靜默下來，顯然是在猶豫，好些人在土匪窩裏養了數十日，雖說吃不好，卻也死不了，如今面對前途未卜的選擇，一時難免踟躕。

方晴左顧右盼了一圈，心思機敏，馬上果決道：「我們跟著你。」

這頭起得不錯，刻意用「我們」而不是「我」，迅速將眾人給調起來，立馬就有人附和。

「我也跟著你去。」

「對，我們都跟著你。」

……

牢房到底還是窮苦百姓者居多，在生死面前，三十兩的人頭費似乎更令人卻步，兩廂一合計，便決定賭一把。

「姑娘……姑娘……」

對面那群五大三的漢子們眼見這邊都快商量著上路了，急得團團轉，又唯恐惹來守衛，簡直是拿著牆在悄聲喚。

「你、你想想辦法，也帶上我們啊……」

「是啊是啊，大家一塊兒走也能有個照應。」

「我們能出力氣呢！」

男人們口氣急迫又含了點於啟齒，觀亭月聽在耳中不由到好笑，正要開口時，不知怎麼的心念一，驀地萌生出替自己報個小仇的想法來。

款款起，故意拖長了嗓音：「要把你們全帶走不是件容易的事，鬧不好更會適得其反。你們那邊方才還有人對我落井下石，如今卻要我以德報怨……沒這個道理吧？」

燕山的思緒原本正落在道之上，此刻聽出夾槍帶棒，明嘲暗諷的是自己，希奇之餘不以為意地哼笑了下。

沒想到這人還記仇。

他是不屑一顧，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有為了臉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魄力，幾個漢子爭相上前來規勸道：「小兄弟，你就同那姑娘道個歉吧。」

「對啊小兄弟。」旁的人贊同說，「男子漢能屈能，多大點事兒。」

「只要服個，咱們大家都能出去了……」

一群人苦口婆心，費盡舌，就差沒給他跪下。

旁的隨侍見狀，想抬手阻攔，燕山卻遠遠的給了他一個眼神，後者只得頷首低頭，立在原不。

觀亭月見那邊七八舌，熱鬧得很，有意不著痕跡地催促他：「你的同伴們都這麼說了，不表示一下嗎？」

燕山若無其事地抱起雙臂，心中想，你救不救。

邊上的漢子勸了半日，瞧他這表，頓時愁得連發梢也直了起來，索曲線救國，「姑娘，不如我替他道歉吧，你看怎麼樣？」

「對，等出去了，咱們給你寫封致歉信，不，給你送塊匾！立個廟也啊。」

男人們嗷嗷直，觀亭月卻沒表態，似笑非笑地等對方的靜。

饒是周遭喧囂得幾乎炸開了鍋，燕山仍舊四平八穩地站著，面容淡定得波瀾不驚，與他一樣淡定的還有那角落裏的紈絝——他還在悠然自得地扇扇子。

額角冒汗的漢子們彷彿這時才看明白了什麼，泄氣地垂頭，「也是。」

「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哪裏會缺這點錢財，自然是臉面更重要了。」

燕山的眉眼倏忽牽了一下，他目朝旁邊移了移，表難得有幾分變化，然而就在此時，一道勁風破空的響聲直耳畔。

他猛地別過臉，兩指夾住襲來的「暗」。

定睛一看，才發現是一小包迷藥，似乎是隔壁從山石的隙中打過來的。

「東北角往下數四尺是你們的道口，想法子把守衛迷暈后再行。」那人言罷，語氣里好像還有些意料中的促狹，「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說。」

「我不是你，沒那麼苛刻。」

燕山著那包迷藥，先是看了看那堵不甚平整的石牆，然後又看向自己掌心。

他未曾言語，側的漢子卻已拿走蒙汗藥，止不住地心花怒放：「東北角，在東北角！」

隨即有人連踢帶踹地喝止：「小點聲兒！」

門外的看守終於被驚，不明白怎麼今日這幫人大半夜了不睡覺還在閑聊。

「誒，誒，幹什麼呢？一個個的，黃湯灌多了還是咋的，這麼有神？」

他把刀擱在桌上，提起燈走到牢門前，剛張待說話，便被暗埋伏的人灑了一把細碎的迷藥，當場兩眼一翻白，倒頭就昏了。

男牢的人們掀石板的掀石板，安置守衛的安置守衛，忙得不可開。

坐在角落裏納涼的紈絝公子眼見眾人真要下道，猶在嘀咕不止：「走什麼暗道嘛，你們怎麼能輕易相信一個人。

「誰曉得這下面的路通向何，若讓山賊發現了，可如何是好……」

他兀自碎碎念了半晌，儘管百般的不願意，卻又不肯獨自留下，最後還是誠實地跟了上去。

漢子們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，陸續往暗道口來。

燕山抱懷在邊上多等了一會兒，待人下去得差不多了，這才鬆開手打算斷後。

隨侍忙輕輕攔了他一下。

「侯……公子，離寅時只剩兩炷香不到了，底下不知深淺，萬一有什麼意外……」

「無妨。」他視線若有似無地往石壁那邊一晃而過，「閑著也是閑著，全當看個熱鬧。」

「況且。」燕山角的弧度散漫地提起來，「我對這個山谷也興趣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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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主在本章里終於有了姓名！

王山妹兒他總算有正面鏡頭了！（。

沒錯，第一個副本的奧義就是——互相披馬甲下本結果不幸進了同一個yy頻道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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