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上的臉埋在影中,垂下的睫遮掩住眸底的鷙，聲線冰冷刺骨：「你是雪惜的傀儡？」

他說得是疑問句，但卻用陳述的口吻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。

傀儡是用死人煉製而。

最常見的便是低級傀儡,雖然煉製功的幾率很高,可低級傀儡沒有自己的思想,心臟也不會跳,必須有主人在附近控才可以活。

而高級傀儡則較為稀,煉製期間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力,還要各種靈丹靈藥往裡使勁砸。

因為煉製功的幾率很小,所以很有人會浪費時間金錢去煉製高級傀儡。

煉的高級傀儡幾乎與活人無異,不猶如活人擁有心跳和思想,且不限制距離限制，即便主人不在附近也可以控他們執行命令。

顯然，眼前這個擁有雪惜軀殼的子，是個高級傀儡。

安寧作一頓,掩笑道：「是又如何？」

的指尖覆在他的臉龐上,不不慢的向下劃去：「就算你能活過今晚，過不了一盞茶的功夫,你也會把剛剛發生的所有事都忘得一乾二淨。」

這是忘香的副作用,便是為了以防萬一，免得他沒有死，卻白白暴了的份。

容上瞇起長眸,太傳來眩暈,眼前的逐漸扭曲變形，像是一副被浸的水墨畫,畫布上緩緩綻開一個個水花,再也看不清它原來的面目。

他是神族之子,軀百毒不侵，便是毒酒他都能面不改的喝下去，更不要提普通的骨散和忘香了。

但安寧給他下的葯，顯然是針對他特製的藥劑。

這般清楚他特殊的質，還能將雪惜的撿走煉製傀儡，這種事怕是只有他那個病秧子弟弟幹得出來了。

躲了他一千多年，現在總算耐不住，想對他手了嗎？

容上抬眸看著安寧的脖子，纖細白皙的脖頸，看起來這般脆弱不堪，只要他稍一用力，便可以輕鬆擰下的腦袋。

他垂在榻上的手指，輕輕了兩下。

就憑安寧也想他，配嗎？

眼看著安寧的手指，就要落在他的腰間，屋外發出『砰』的一聲巨響，驚得子猛地一哆嗦，下意識的轉過頭去。

只見一個搖搖晃晃的影，出現在了門外。

手裡抱著酒壺，臉頰上泛著紅暈，一條還保持著踹門的作，慢悠悠的打了個綿長勁足的酒嗝。

安寧一愣，眸底閃過一狠戾。

誰都別想耽誤的事。

不過是個木靈的廢，殺了這廢就是，屆時便一同栽贓到鬼王頭上，反正鬼王手中早已沾滿鮮，他們自然不會往上懷疑。

安寧下了榻，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，緩緩朝著房門的方向移去。

這是十幾年以來，虞蒸蒸第一次喝酒，不喜歡口辛辣嗆嗓的清酒。

那種酒太烈，不適合。

船外景宜人，小雨淅淅，琴聲瑟瑟，蕭玉清給倒了一杯桃花釀。

氣氛烘托的太好，都有些不好意思拒絕，便只好小酌了一口。

但那縱的口，帶著沁人心脾的桃花香，口細膩綿的滋味，一下就令上了癮。

若不是有人喊上樓，今晚能把整個船窖里的桃花釀都喝乾凈。

虞蒸蒸眼前間接的出現了馬賽克，約看到一個不明弓著子，低地盤朝走來。

那好像是一隻準備騰空飛起的大公，又驀地變揚起脖子要扭人的大鵝，虞蒸蒸一個搖搖晃晃的走位，輕鬆的躲過了大鵝的攻擊。

安寧著一刀刺空的匕首，蹙起眉頭，這人到底喝醉了沒有？

虞蒸蒸仰頭倒了一口桃花釀，一邊打著酒嗝，一邊朝里走去：「人呢？誰找我啊？」

眼前出現了一張落下帷帳的床榻，榻上似乎還躺著膀子的男人，的腳步頓了頓，角微微潤起來。

虞蒸蒸了口水：「你，你是牛郎嗎？」

容上聽到那含糊不清的嗓音，便知道來人是誰了，他緩緩吐出一口氣：「出去……」

話未說完，他想起通話時紅撲撲的臉，又改變了主意：「進來。」

讓現在出去，估計出不去就要被安寧砍死。

不知喝了多酒，才能醉這副德行，連跑都跑不掉，真是沒用。

被繞暈了，他剛讓出去，又說讓進來，那他到底是想讓出去還是進來？

虞蒸蒸傻笑兩聲，舉起手中的酒壺：「我知道了，你是不是想讓我坐上來自己？」

容上：「……」

眼看著站在後的安寧高高舉起匕首，容上手指微屈，用指尖捻住一顆佛珠，夾在指中用力向外拋去。

這特製的骨散對他管用，但沒太大用。

方才他還彈不得，此刻卻只是渾酸麻無力，再過一會兒，他便能恢復如初。

他四肢沉重，擲佛珠的力度輕了些，只將匕首打了下去，卻並未穿安寧的手腕。

安寧雖然是傀儡，卻能像活人似的到疼痛，忍住手腕傳來的鈍痛，在匕首下墜的那一瞬間，反應迅速的手去接。

虞蒸蒸聽到後有靜，下意識的轉過去，微屈的胳膊肘將匕首歪了兩寸，直直朝著安寧的雙腳上墜去。

這匕首削鐵如泥，落在安寧赤著的腳面上，黏稠的鮮爭先恐後的從傷口溢出，將地板的隙都浸了。

高級傀儡因為長期浸泡在藥水之中，皮的疼痛會比活人更加敏銳。

安寧痛的五扭曲，齜牙咧，哪裡還有剛剛溫可人的模樣。

聽到陣陣吸氣聲，虞蒸蒸才後知後覺的看到自己面前有個子。

安寧腳底流出一道蜿蜒的小泊，關懷的扶住安寧：「妹子，你是不是要生了？怎麼流著麼多？別激，快躺下，我給你接生！」

安寧想要甩開的手，可的手掌像是鐵鉗一樣，怎麼用力都甩不開。

虞蒸蒸見不配合，只能苦口婆心的勸道：「生孩子是大事，可不是兒戲，你得岔開讓孩子有足夠的空間出來，不然會把孩子憋死的。」

說著，手朝著安寧的腳上握去，用兩手指頭拉開安寧的腳趾：「妹子，快用力！孩子的腦袋已經出來了！」

安寧：「……」

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，與主人提前定好的時辰馬上就要到了，咬了咬牙，強忍住腳下傳來的陣痛，手掐住了虞蒸蒸的脖子。

虞蒸蒸被掐的發出了聲，像是公打鳴似的，一陣又一陣的『喔喔』個沒完。

安寧怕的聲引來別人，只好騰出一隻手捂住的，另一隻手則去拔腳面上的匕首。

匕首一拔，腳面上剛剛凝固的傷口，又嘩嘩的流出汩汩鮮來。

虞蒸蒸是個善良的人，沒有跟安寧計較剛才掐脖子的事，見安寧的腳面上流，本著救人要的原則，從安寧手中奪過匕首，又按照原位將匕首了回去。

只聽一聲悶哼，晶瑩的淚水從安寧潔的臉頰上緩緩落下，的手掌蜷了爪子的模樣，疼痛使忍不住出聲來。

虞蒸蒸學著安寧的樣子，將剛才扣腳趾的手捂在了安寧的上。

指了指榻上赤著膛的人：「噓！小點聲，別人也要生孩子呢！」

容上：「……」

不知是疼的，還是被憋的，安寧一口氣沒順上來，直接暈厥了過去。

容上試著抬了抬手臂，不疾不徐的從榻上坐了起來。

他蒼白的面，此刻布滿了不自然的紅暈。

心跳聲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那樣突兀，滾燙的像是燒開的沸水，有一莫名的火氣被頂了上來。

是安寧下的忘香生效了。

每逢雨夜，他就會發燒，可那種滾燙，和此刻焚的灼燒完全是兩個極端。

他的有自我防機制，像是骨散這種含毒的葯，都會在他的中溶化分解，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但像忘香這種沒有毒的葯，他就只能靠自己扛過去了。

容上並不在意，他可以用神力抑制忘香，不過就是再添些折磨罷了，這算不了什麼。

只是忘香的副作用是短暫失憶，這就有些麻煩了。

他攏上袍，準備擰掉安寧的腦袋，免得待會將這事給忘了，徒留個禍害。

容上還未下榻，便聽到屋外傳來錯的腳步聲。

聽這聲音，來的人似乎還不。

不知是方才們倆菜互啄時，弄出的聲響太大引來了他們，還是安寧和同夥提前約定好時間，到了時辰就引來向逢他們。

他聽到向逢焦急的嗓音，剛想了結安寧，窗欞外便驀地打了一個閃。

轟鳴的雷聲由遠至近，那腳步聲也即將臨至屋外，容上怔愣一瞬，拎起虞蒸蒸后領子，抓著從窗戶向外躍去。

在他平穩落地后，他著手裡頭跟小崽子一樣的虞蒸蒸，不由生出幾分懊悔之。

外面打雷了，他拎出來做什麼？

在那屋裡又不會死，頂多是安寧醒過來，往上潑點髒水，讓被眾人誤會而已。

容上沒來得及思考清楚，三層房間里有人將腦袋探出了窗外，他拎著躲藏進了二層裝雜的房間里。

聽著屋外雷鳴聲不斷，他放下虞蒸蒸的領，作緩慢的坐在了地上，後背輕倚著木箱，呼吸略顯錯急促。

他來人界前特意監測過未來幾日的氣候，並未有雷雨天的跡象。

不論龍族布雨，還是雷公電母施雷，都是需要天帝的諭旨，就算龍族之人可以背著天帝布雨，雷公電母卻不敢私自降雷。

這雨下的突兀，雷更是來的詭異。

虞蒸蒸手腕上的通信鐲亮了，他怔愣片刻，將指尖覆在紅上，接通了來信。

他記得他將通信鐲里的所有人都清空了，只留了他一個。

所以跟通信的這個人，應該是誰呢？

容上避開了紅可視的範圍，淡淡的投影在頭頂，一張男人的臉赫然映了出來。

他們所的雜間沒有燭火，只有月過窗戶打進來，能讓七太子判斷出大概的廓。

七太子有些惱怒：「虞蒸蒸！我好不容易才說了雷公電母，他們頂著被責罰的風險施了雷，你卻在這裡呼呼睡大覺？」

虞蒸蒸本來迷迷瞪瞪的抱著膝蓋睡著了，聽到有人喊的名字，迷惘的抬起頭，下意識的應了一聲：「嗯？」

七太子見角淌著晶瑩的口水，手裡還攥著一隻玉壺，頓時氣的臉都綠了：「讓你給那老賊下藥，你到底下了沒有？是你說雷雨天，他的神力會減弱，你不會是在騙我吧？」

虞蒸蒸咂了咂，又闔上了雙眸，顯然是將他的話當做了耳旁風，愣是一個字都沒聽進耳朵里去。

七太子的五扭曲了：「我與他殺父之仇，你竟然一點都不當一回事？！你看我還給不給你解藥，你就等著變死魚吧！」

說罷，他便怒沖沖的切斷了通話。

容上黑漆漆的眸子，凝視著趴在他上咂的虞蒸蒸。

能說服雷公電母私自降雷，又與他有殺父之仇，這人應是南海龍王的子嗣無疑了。

他輕嗤一聲，邊泛起薄涼的笑意。

將那夜他說過的話，都告訴了這個人。

他就說這兩日怎地這般殷勤，原來是為了給他下藥。

好一個虞蒸蒸。

神力被緩緩從空，容上無力的抬起手臂，纖的睫空隙中，凝結出點點細碎的冰霜。

被烈火焚燒蝕骨，皮外卻結出一層薄霜，如千萬隻螞蟻在啃噬他的骨頭，似寒冰凜冽一刀刀生剜著他的。

眼前的事逐漸扭曲，可容上執著的出手去，冰冷的大掌覆在了纖細的脖頸上。

沒有化為灰燼。

他怔怔的凝著自己的手掌，半晌才遲鈍的想起來，他的神力剛剛被空了。

沒有活能承神的恩澤，原來這前提是他得有神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