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
阿鄭一臉的言又止,岳欣然不由看向這位素來忠心耿耿的部曲:“阿鄭你有話但說無妨。”
阿鄭低聲道:“六夫人,那些婦人了許久,如果不是您吩咐,向太醫在旁看著,怕得撐壞幾個,還有藏飯食在懷中要帶給家中孩子的……中有一個,夫君乃是我早年的同袍……”
阿鄭赤了眼眶帶了哀求:“六夫人,他們的妻兒落得如今這般飄零凄涼,能不能……”
阿鐘伯卻是大喝一聲:“阿鄭!夠了!你是要做什麼!這麼多人,府中如何幫襯得過來!肯養著我們已是老夫人與六夫人大度,你莫要得寸進尺!”
阿鄭轉開頭去,不再出聲,仿佛一座沉默的石像。
阿鐘伯還要再說什麼,岳欣然卻是起道:“阿鐘伯,莫要激將了。此事我應下了。”
阿鄭怔怔回轉頭來,眉目間俱是難以置信,此事多麼艱難,那麼多人失了生計……
阿鐘伯一臉訕訕,但聽到六夫人肯一口答應,這位六夫人什麼樣的能耐本事他這把老骨頭再服氣不過,他不由喜上眉梢,抬一蹬阿鄭的屁.:“愣什麼愣!還不快謝過六夫人!”
阿鄭一抹眼睛,咚咚咚就給岳欣然磕了十來個頭。
岳欣然卻是搖手道:“原本也是要安置們的。斷沒有將士為國為民流舍命、還要在泉下流淚的道理!”
保家為國是一件多麼神圣的事,能安然坐在此,亦是惠良多、被保護的百姓之一,如何能坐視這種事發生?
苗氏等人亦是面容舒展,齊聲應是。
保全這些孤兒寡母的當務之急就是稅賦,按本朝律法,不上稅,輕則杖責枷號,重則流邊充戍,哪里還會有命在。
岳欣然心中思量出了一些頭緒,卻開口道:“這些婦人,府中先散些吃食,放們歸家吧。此外,”岳欣然沉了片刻,向大衍道:“大師,如若可以,擇一您覺得風水妥當之,權作道場做場法事,這些婦人自去散布消息,愿意來,便來吧。”
大衍低頭一禮佛號:“功德無量,正該如此。”
這此儀式有時候真不是為亡者,而是為了讓活下來的人有勇氣道別,然后繼續走下去。
待眾人退下去之后,吳敬蒼才一臉肅然地道:“岳娘子,不能封書海那老匹夫再禍害益州了!益州百姓水深火熱,烈士孀食不充腸……再這般下去,益州真要大了!只要解決此人,這些婦人的稅賦之難也自然而解。”
大衍立時順著他的思路出謀劃策:“要麼是干脆送幾個失地百姓上京擊鼓鳴冤,或者是投了匿名的書信到幾位史府中……”
吳敬蒼右拳一擊左掌:“正是!反正益州現在這般模樣,證據確鑿,他一個待屬民、苛刻威之罪必是逃不掉的!”
大衍亦是頷首:“這樣不仁不恤之合該繩之以法……”
岳欣然冷眼旁觀:“所以,一個食祿千石的員,你們弄幾個百姓與史便能參倒?”
似這等封疆大吏,誰能沒個黑料?就算史可以風聞奏是,若僅憑一封匿名信就寫折彈劾州牧,并且還能參倒,這史怎麼樣不好說,就說這些州牧,怕是走馬燈都不能如他們換得快吧?朝廷能坐視這種事發生?真是兒戲!
想起上次岳欣然上次的“靈魂六問”,吳敬蒼不自一個哆嗦:“是,百姓凄慘未見得能與州牧失職、州牧貪相關……”
大衍:“必還是得有確鑿的證據才行!”
一州州牧的罪證,這職相當于現代的一省之長、甚至是一省書記了,他們幾個平頭百姓,這樣的人連門都不到,怎麼能有機會收集到人家的罪證?
岳欣然卻微微一笑:“此事上嘛,我倒是有些主意。”
吳敬蒼與大衍不由朝看來,岳欣然看向大衍:“大師不是去過那位公子府上了,如何?”
大衍默然,似是一時想不到好的措詞:“很豪氣。”床都是長.槍架起來的,半夜翻個都能聽到兵戈擊之聲……
岳欣然笑道:“那位大人可是為您與向太醫付了好大一筆‘診金’。”
吳敬蒼眼前一亮:“岳娘子的意思……莫不是那位診金小娘子!”
岳欣然但笑不語:“既是吳先生想收集一手證據,那便開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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益州城西有一香火旺盛的古剎名曰大靈寺,近日寺中住持請了一位遠來的高僧說法,引得善男信紛紛前往,凡聽過他**的,莫不如癡如醉。
“夫人,這位大衍高僧當真絕非凡響!聽聞他乃是西域而來,安西都護的座上貴賓,他打坐之時,禪念一,忽見東方佛大熾,他便向都護大人辭行朝益州而來,任那位大人怎麼挽留都不肯呢。”
安西都護府執掌益州以西、所有與吐谷渾接壤地界,屯田戍邊,威懾異邦,集軍政大權于一,權威之盛,猶在一州州牧之上,能被這樣的大人賞識奉為座上賓,卻執意東來,可見確是誠心向佛的。
封夫人愁眉不展已經許多時日,常常以淚洗面,底下婢不忍見如此,夫人素來誠心向佛,這位高僧如今在益州好大的名頭,大靈寺住持與之辯法都甘拜下風,婢亦愿說些高僧趣事來令夫人展。
“大靈寺住持甚至要將住持之位讓予他呢,他都一口拒絕了,只道佛之地不在于此,定有更需佛法庇佑之,他往龍嶺那面去,果然遇到許多孤兒寡母,唉,不就是那些北邊亡卒的妻兒麼,這位高僧在龍嶺那邊辦了七日七夜的法事,引無數百姓奉香叩首,到得最后一日,許多人皆親眼目睹無數亡靈之自北而還,而后又安息消逝……”
封夫人再是心頭難過,也不由聽住了:“這位高僧當真這般佛法深?”
婢見終是分散了些神,心中松了口氣:“正是呢,不然都護將軍那樣的人憑什麼優待于他呀!大靈寺住持也是位有道高僧,怎麼甘愿讓位于他呢!聽聞他的**,能令人煩憂頓消、靈覺為開,不輕易為凡生紅塵所擾呢。夫人,要不我們也去聽上一聽?”
封夫人哪里不知道,這是婢不忍見自己天天哭泣而希自己出去散散心,可如今這家里,想起來便忍不住要哭。
婢連勸解道:“夫人,佛渡有緣之人,您平素在佛前那般心誠,沒準這次去,菩薩會保護府中上下平平安安和和順順哩!”
封夫人止住淚水:“你說的是,我再去求求菩薩。”保佑的盈兒平平安安和和順順……
到得大靈寺,人山人海,來聽大師**的善男信滿滿當當,但封夫人為州牧夫人,自然不同,住持將迎后院禪房,禮佛已畢,婢機靈地道:“住持,大衍高僧可在?夫人亦聞其大名,可能有緣得聞高僧**?”
住持自然不會推卻,連道:“那邊**也快結束了,我便去請他過來。”
在住持看來,大衍是真正佛法深之輩,禪道妙理圓融通匯,更難得的是,這些佛理他娓娓道來,總能令信眾心悅誠服真正向佛,讓大靈寺的香火都旺盛了不知多,若非對方佛心堅誠,非要往龍首縣那偏僻地界弘揚佛法,便是將這住持之位讓他又如何?
從容步伐聲響起,一位目含慈悲、氣馥蓮華的高僧邁步而,婢心神不由一斂,隨著夫人端端正正行了一禮,高僧果然是高僧,只這般與對方對視一眼,都令人覺得心神莊肅,不敢輕。
這位高僧頌了聲佛號,慈悲目落在封夫人上,卻嘆息一聲:“這位施主,眾生皆苦,別離尤甚……”
封夫人聞言先是一怔,隨即仿佛站立不穩般,竟再止不住淚水嘩地流了下來:“佛祖慈悲,求您救救我的兒吧……”
住持先是詫異,后是疑:“令嬡……?”
封夫人子一僵,婢連忙掩飾道:“家中小娘子重病在榻,一直起不來,許久未能見人,夫人心憂哩……”
這也是封家對外統一的說辭。
封夫人淚水又撲簌簌而下。
住持嘆道:“可憐天下父母心……”
大衍大師卻只頌了聲佛號:“我佛慈悲,施主何不東向而去,會有一線生機也未可知。”
封夫人怔住,隨即仿佛抓到最后一救命稻草般聲道:“大師可否明示?”
大衍大師卻不再說了,只微微一笑:“佛曰:不可說,不可說。”
住持:???
這種指引方向的,難道不應該道家那些方士的活計,怎麼大師今天突然這般……奇怪???
大衍一臉淡定微笑,好像完全不覺得和尚搶了道士的活計有什麼大不了的。
因他不肯解釋,封夫人將信將疑地離去了,出得禪房,想起大衍大師的待,不由苦笑朝婢道:“東向而去,是此時向東,還是出了院門向東,還是何時向東……”
哎,那位大師卻不肯明示……
忽然,婢倒吸一口涼氣,封夫人順著視線看過去,亦是睜大了眼睛,幾乎再也站立不住。
東面有一株忍冬花樹下,那一悉至極的,每一樣俱是親自為兒置辦的,只是頭上的發式不再是兒家的打扮,而是了婦人模樣,看到這一幕,仿佛一直以來的擔憂落實,又仿佛終于卸下重負。
封夫人大步向前,狠狠一拍那小婦人的肩膀:“你個作孽的東西!混賬!嗚嗚嗚嗚……”
對方好像嚇了好一大跳,一臉驚恐地回過頭來,卻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龐,與想像中的悉臉蛋差了太遠。
封夫人的淚水噎住,連忙慌道:“對不住對不住,我只是我只是……”
婢忙從旁幫腔道:“啊呀,您這一太過悉,像一位家中病了許久的人,我家夫人思念疾、認錯了人,并不是罵娘子您哩。”
小婦人竟有些不好意思:“啊,我這也是一位娘子那里買來的呢。”
就說怎麼能有這絕不會認錯,封夫人聲音驀然一高:“是不是與你形差不多,更白些,眼睛更大些!”
小婦人驚詫地道:“咦?您難道是見過麼?說是與家中吵了架,怕家里責罰便索跑了出來,日子過得艱難,與我形相仿,我才買了的哩,這料子、這模樣都頂好呢。”
看著封夫人一臉的失魂落魄,小婦人眼珠一轉,不由好奇:“難道……”
婢嘆了口氣,怎能不好呢,那是夫人親自為小娘子挑選,自家特特制的,一針一線俱是慈。
小婦人知機地問道:“夫人,若那位小娘子是你家的,犯了這樣的大錯,你還會許回去嗎?”
封夫人再撐不住,捂住面頰嗚嗚哭泣:“那小孽障……終是我上掉下的一塊啊……”
婢不敢讓封夫人再說,只瞪了小婦人一眼:“若再遇到那小娘子,記得告訴,家里人定是在思念呢!”
唉,大師所說的東向而行,便只是這樣嗎?可婢轉念一眼,若方才真的是小娘子,真了婦人,夫人又該為難了,要如何是好呢?依夫人的子,恐怕還是會要娘子回來的,到時候府上會為整個益州的笑柄,使君也抬不起頭來吧。
主仆離去之后,阿田蹦蹦跳跳轉到忍冬樹后,診金姑娘早已經泣不聲。
岳欣然問道:“想回家嗎?”
拼命點頭,又拼命搖頭,半晌才聲音嘶啞道:“我做下這樣的丑事,回去只會令父母蒙……”
岳欣然:“不怨恨家里面了嗎?”
哭得不上氣來,拼命搖頭:“累得、累得母親至此……我、我早后悔了……”
哪怕家中真要嫁給那個張氏做貴妾又如何呢?母親憔悴了十歲不止,方才錯認之時,那神中驚喜加的模樣歷歷在目,診金姑娘只痛恨自己一時攛掇,太過沖,與小將軍一起逃家,如今卻再也回不了頭。
岳欣然微微一笑:“無妨,我來安排吧。”
隔日,陸府的帖子到得封府,道是聞說封家小娘子病重難起,陸家正好從魏京帶了一位太醫過來,可以幫忙瞧上一瞧。
封夫人失魂落魄,只想拒絕,可陸家人太過熱心,太醫居然徑自到了,待車馬抵達后院,封夫人極勉強地打起神去迎,本想說幾句場面客氣話圓過就算,畢竟國公曾有舉薦夫君的恩,可當簾子掀起時,封夫人卻呆愣在了原地,拒絕的話再也無法開口……
翌日,益州城盛傳,大衍大師指點州牧夫人向東,結果夫人就遇到了陸家帶來的太醫,原本快病死的州牧家小娘子竟給治好了!
大師太靈,大夫太神,益州城對此津津樂道。
作者有話要說:想加快一下進度,重新修了一下~小仙們可以重新看一看后半段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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