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子給的東西,就是毒藥也得謝恩喝下去。
雖不知七姑娘飲茶的緣故,然而錦繡只不聲地飲了,便覺這茶口清冽溫,清香至極,哪怕是錦繡不通茶道,都覺得這茶極妙,微微猶豫,卻還是輕聲試探道,「七姑娘?」
「知道這是什麼水沖的麼?」七姑娘搖頭晃腦,用老氣橫秋的模樣問道。
雪團兒一般的小人兒,故作老便極為可,一旁的幾位姑娘都看著撐不住笑了,三姑娘剛剛出了幾分笑容,卻猛地想起了些什麼,臉一沉。
老太太如今雖然還是疼,可是天真可的七姑娘,越發地得寵了。
「泉水?」錦繡不過是個丫頭,哪裏知道這個,只輕聲問道。
「你也是個俗人,」七姑娘便大聲嘆氣搖頭,「這是舊年的雨水,真是個沒見識的丫頭。」
「自從永侯家回來,咱們每一個都七姑娘試過一次。」唯恐錦繡尷尬,淡墨便笑著說道。似乎與七姑娘關係極好,穿了七姑娘的心思,也未見惱怒,只對著淡墨辦了一個鬼臉兒,之後便泄氣道,「不過是個泡茶的東西,多金貴不?莫非們喝了雨水,便真比我們風雅了?真討厭!」
錦繡也覺得七姑娘很是可憐。
天可憐見,當年的老國公爺也不過是一介泥子,連個大名兒都沒有。只因當時聖人剛剛即位邊疆不穩,又不敢放那些基已深的大將前往,這才他出了頭。拼殺了十幾年,立了赫赫戰功方晉了顯爵,新榮之家,倒是有錢,可是卻短了禮儀。姑娘們能讀書便很了不得了,哪裏還連喝個茶都唧唧歪歪挑三揀四?誰懂這些呢?
便是養著姑娘們長大的老太太也是不通這些的,老太太又不肯大太太二太太與姑娘們親近,自然就不知道人家素日裏都在研習什麼。與那些簪纓大家的姑娘們湊到一,果然就被在各上被笑了幾次,這一次,便是永侯家的姑娘在茶水上埋汰了一下幾位姑娘。
「太太邊的丫頭,也喝不出來?」三姑娘便在一旁冷笑道,「都說太太是最風雅的人,怎麼的丫頭,竟連這些都不知道?真丟了太太的臉。」
連著發難,六姑娘臉就是微微一冷。如今都到了這個份兒上,若是還不出聲,竟顯得大太太也是好欺的了,想著這幾日太太待的關照,錦繡便只淡淡道,「奴婢才到太太邊幾日,自然學不出太太的風采。來日奴婢學完了,便來姑娘請姑娘看看,姑娘也就知道主子的風雅了。」
說得不卑不,便是大姑娘在一旁都流出讚賞之。見三姑娘已然又要拍案而起,便橫眉道,「三妹若是不適,便自去休息罷!」若是還未定親,懼著老太太,或許還讓著三姑娘幾分。如今已有了前程,還怕三姑娘?簡直就是笑話!
今日是討不到好了,又見姐妹們神冷淡,三姑娘只冷笑了一聲,便起就走。見頭也不回,招呼都不打一個,四姑娘便賠了個罪急匆匆追了去。一時間眾人便沉默了起來,之後七姑娘不樂道,「三姐姐總是這樣,掐尖要強,如今越發的不將我們看在眼裏了。」
「子不好,你多讓著些。」大姑娘勸道。
不過是個庶出。七姑娘這句話本都到了邊,然而卻見了眼前的大姑娘,不願聽了跟著沒臉,只嘀咕了一聲便低下了頭去。片刻之後,也不再管什麼三姑娘,只撅著道,「宋畫那死丫頭又下帖子了,只怕還是要在這水上笑我一場,我,我不要去了!」一群人湊在一什麼詩作畫的,都要困死了!
三太太那樣的人,竟然也會養出七姑娘這般乾淨人兒,錦繡便在心中稱奇。
之後又想到關於這舊年雨水的一件趣事,便不由臉一。
六姑娘雖然冷淡些,然而三姑娘七姑娘沒臉,也不彩。況七姑娘雖然是三房的,然而心開闊,與最為親近。如今有心想要找個機會在那永侯家也顯一顯,卻想不出好主意。見錦繡若有所,想到前幾日關於自家兄長的流言最後偏到了始作俑者的頭上,聽太太說起就是這丫頭的主意,便在心中一,笑道,「你想到了什麼?」
「並沒有。」又不是在大太太跟前,錦繡並不想著臉。
「只是隨便說說,也是我們心裏得些主意。」六姑娘只笑道。
微微猶豫,又見幾位姑娘並無不虞,錦繡這才輕聲道,「再是舊年的雨水,也比不得雪水。」斂目想著從前那書上的記憶,便繼續道,「到了冬日裏,取了梅花兒上的雪裝起來埋進地里,存上幾年,用那個泡茶,茶水輕浮無比,也極風雅。」對那些記得不多,因恐怯,便閉口不言。這竟顯得錦繡謙遜,六姑娘便在心裏滿意頷首,覺得大太太這回挑的人倒是個懂事明白的,只笑問道,「你是如何知道的?」
「古書上看到的。」錦繡輕聲道。
「你竟識字?」六姑娘詫異極了,然而又見錦繡雖然恭敬,卻並不十分卑微奉承,便生出幾分好,頷首道,「讀書能明事理通世,跟在太太的邊,也是你的緣法了。」
「大伯母邊兒的人兒,真是人刮目相看。」得了錦繡的計策,七姑娘只覺得萬分的好,掌笑道,「這一次,也宋畫沒臉一回,知道知道,也不是永侯府才知道什麼是風雅的。」又忙與錦繡道,「好姐姐,你還有什麼好法子沒有?都告訴我。」
「若不是湊巧那古書里提到了這個,奴婢這等榆木腦子,哪裏會想到這些。」錦繡只含笑道。
今日的風頭出得夠多了,並不是的本意。若是可以,還是更喜歡悶聲發大財,多服侍太太,攢銀子,也不招誰的眼,年紀到了就出去,平平淡淡地過日子。
似乎想到了錦繡的心思,六姑娘只微微一笑,便與七姑娘岔開了話題。七姑娘年紀小,被旁的話題一引立時便忘了這件事兒,錦繡與紅玉在一旁跟著服侍了一回,等到了幾位姑娘都倦了,這才散了,自與紅玉一同回了碧梧院。
剛剛回了自己的屋子還未歇口氣,便聽得外頭有人笑了一聲。一探頭,便見七姑娘邊的丫頭惠香笑嘻嘻地走了進來。錦繡忙請坐,又取了今日太太賞的兩盤果子給惠香端來,這才聽紅玉問道,「姐姐怎麼來了?」幾位姑娘邊的大丫頭都年長些,就是為了更盡心妥帖地照料姑娘,這惠香就已經十五,聽說已尋了人家,轉年就嫁出去了。
「姑娘疼你們倆,剛回去就我取了東西給你們送過來。」錦繡與紅玉是太太邊的丫頭,與姑娘們邊的丫頭沒有利益衝突,好自然沒有壞,因此惠香便極和氣地命後的小丫頭將兩套茶放在了桌上,又指著一旁的幾個罐子道,「那是姑娘房裏幾種好茶,姑娘說今日你們了委屈,卻很識大,這幾樣兒雖不值什麼,到底是姑娘的一番心意。」
錦繡見那茶一套是山茶花彩茶,一套是綠地彩琺瑯茶,俱是造,尋常不得見的。今日跟著芳芷學習辨認這些東西,自然認得,雖覺這貴重得有些過了,卻也不好駁了七姑娘的好意,只得了,只記在心裏與大太太代此事,又與紅玉一同道,「還請姐姐回去替咱們給姑娘道謝。」
惠香只略坐了會兒便走了,放走,紅玉便興緻地與錦繡問道,「你要哪個?」
「姐姐先挑。」
紅玉見錦繡推讓,臉便紅了,低聲道,「總是妹妹讓我。」頭偏到一旁說道,「若是你不挑,這兩套我都不要了。」
「咱們倆說這些豈不是生分。」錦繡並不在意這些,卻為紅玉的心意容。只隨意將那套山茶花圖案的收起,又見紅玉收了另一套,這才將那幾罐茶擺在外頭等著來人的時候用,便聽紅玉嘆道,「七姑娘可惜了。」那樣的人,卻有三太太那等不曉事兒的,只怕三太太再鬧騰忌諱,七姑娘的名聲就臭了。
「咱們這樣的丫頭,也只能盼著七姑娘好,別被毀了名聲。」三太太是逮著個高門就想結親,這樣的行事,尋常那些有爵人家兒,誰會看得上。
只是這些,到底離錦繡紅玉還遠,況比起三房庶出的二姑娘,七姑娘命還算好的,不過慨了一下,兩人便丟在一旁。之後的幾日,兩人都覺得,該被可憐的,應該是自己才對。
蘭芷芳芷年紀大了,如今便拼了命地給兩個小丫頭灌輸往來常識。國公府親近的人家,大太太親近的人家,都有幾位眷,都是什麼品級,與什麼人好什麼人家不睦,家裏有什麼人做著什麼,有什麼忌諱,送多禮是親近,是客氣,是疏遠,又該如何回禮。到了最後還有大太太手裏的嫁妝私房,開篇就是十萬兩黃金和二百萬兩銀子,良田鋪子數不勝數,更不要提庫中的皮子藥材首飾布匹等等,到了最後真是頭昏眼花,這才知道原來有錢也是一件辛苦事。
這一回剛剛與蘭芷背了一回永定侯府家的譜系,又預備了一份禮給那侯府馬上要過壽的老太君,並沒有紕,錦繡與紅玉這才得了半日的假,逃出生天般逃回了房裏,正要好好一起睡一個大頭覺,兩個人剛剛爬上了錦繡的床嬉笑著搶被子,便聽得外頭簾子嘩啦一聲,一個聲道,「死丫頭,青天白日的,你就敢懶,看我怎麼收拾你!」
錦繡就見紅玉的小肩膀,突然一抖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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