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風湖畔，楊柳樹下，年們眺著遠的仙人漸行漸遠。

「為什麼不答應啊？」葉子啟滿臉可惜的神。

顧峰道：「葉子，你當初在書樓里讀書讀得好好的，你為什麼要走出來學武？」

「我當年慧眼如炬，早早看出來你是個骨絕佳的練武奇才，所以決定跟著你混。」

「你三年前是這麼跟我說的？」

「啊，那回啊。」葉子啟恍然道：

「我當初說，是因為我看的書上說，我這種人吧，在書上就文弱書生，平時誇誇其談，什麼都懂，可真遇到事的時候，什麼事也辦不了。我可不想變那樣，所以我一直就有個學武的想法。只是一直狠不下心去行。見到你的時候，這個決心突然就定下來了。」

「嗯。」顧峰道：「其實我們鎮上有差不多想法的人還有好幾個，有長相很好的，就格外用功練本事，不想被當個『花瓶』；有父母做的，就格外勤儉，不想被當個『紈絝』。

總之，特別想要擺故事書里、好像是給自己定下的那張角臉譜。這種想法，我也有。」

葉子啟聽著聽著來了興趣，問道：「這種人是有志氣啊，可你在故事書里的臉譜角是啥？」

「拋家舍業，癡心修道。最後道修了，才發現，真正的『道』，是以前邊在意的某個人，白髮蒼蒼地跑到某個人的墓前去後悔。」

「噗！」葉子啟數日來罕見地想要笑噴一次，雖然那波粼粼的湖水和自己不會游泳的事實，以及自己打不過顧峰可能會被扔進湖裏這件事，讓他最後把這衝忍住了，但葉子啟還是聲音發抖地說道：

「別說，還真是……像，真像，覺上你就是這種人似的。」

顧峰看葉子啟忍得辛苦，便把自己想要他一頓的想法也忍下了，正經說道：

「我也不想活得這麼俗套，好像讓人提前寫好了一樣，還是被很多人寫爛的套路。所以我剛才沒答應，我不想後悔。而且，現在也不到時候。」

「哎，哎。」葉子啟湊過來，卻是指了指自己的臉：「那我就是你的那個真正的『道』了？」

顧峰發現自己後悔了。

剛才，該他的。

燕行街，瓦舍燕子棚

「金缶拍上崇武山，九萬浪卷天河翻。

莫問無頭誰家子，向春閨夢裏別。」

臺上的先生把手裏的雲板一扣，清聲滿堂。

「咱們上一回書說到，這千秋恩仇結果是兵出大荒，適逢枯枝落滿寒葉城，將待新柳映秋風。戰場上還未至瑞雪，看陣勢，乾州馬王九萬目河上就編好了一萬隻木頭筏子。

各位看，今日江山又小雪，各位早來的，晚到的，過來聽小老兒說書的，別忘了多加件裳。」

葉子啟和顧峰坐在人群里，臺下歡聲震著屋頂都。

這裏正是廉洪野說給他們的那說書館子。

兩個孩子在湖邊上看仙人打架看得過癮了，心裏興緻高了，又想再回世上高人的氣魄。可神仙打架又不是何都有的，於是兩人一合計，走，聽說書去！

今日燕子鵬里說的書，是十五年前，乾州馬賊進犯雷州一事。

臺上的老生站在一張大桌後面，桌上擺著一面紙扇，一個小錢簸籮，一塊醒木。老生手裏拿著鐵板，清了清嗓子，張口說道：

「六州英雄齊聚馬，正是劍指西關時。

我大嵩當朝天子，

聚合六州兵將進大荒，正要清除妖祟之時，那乾州的火汗王也得了這個消息。

那賊子最會趁火打劫，當即讓乾州馬王伊屠領五萬馬賊侵我雷州。便想要破關瑯琊，一路殺進中州去！」

講到這裏，不管是前面坐著龍鬚凳的客，還是坐在後面免費聽書的生意人，棚里人的興緻都來了，屏息等待下文。

老生一拍驚堂木，接著道：「可我雷州又怎可能坐以待斃？五國侯王，當即就召開了『雷州會』，共商退敵之策。

要說這場會，各位看，那要先說起我雷州的大勢。雷州五國，易國、雎國、國，明國、瑯琊國，一大國，四小國，這場會，自然是由那一個大國瑯琊的國主蕭戰主持。

這正是：天雷煌煌擂鼓響，兵山北起問名將。

雷州會上，瑯琊國主召大將樂伯問道：『馬賊兵圍天水，可救否？』

樂伯答：『道遠險狹，難救。』

國主復召大將趙典，問道：『馬賊兵圍天水，可救否？』

趙典應對和樂伯如出一轍。

滿座王侯聽到這兩位當時雷州最有名的將領作如此說，皆知天水無救矣。想那天水是易國國都，易國使君當時面上就愁雲滿布。」

老生越說臉上越，把臺下聽眾的心也拉扯得張起來，老生卻忽然低喝一聲，口氣一轉道：

「正當此時，忽有一將，拔出眾列，朗聲道：『易國國主隨天子出征大荒妖域，乃捨以報天下之舉，英雄輩也。今其家國有難，不可不救。』

蕭國主大奇，問道：『將軍可救否？』這位將軍答道：『其道遠險狹，譬之猶兩鼠斗於中，將勇者勝。』

『將軍敢與馬王斗勇？』

『然。』

言出，滿座皆驚，易國使君更是當時就墮下淚來。蕭國主即刻點兵五萬，命這位勇將率領，前去救援天水城。諸位，說到這裏，想必已經猜出這位將軍是誰了吧？

不錯，正是我雎國『鐵壁』——廉洪野大將軍！」

說到此彩，堂中數十人，皆拍案好，棚中氣氛轟然熱烈。連葉子啟和顧峰也聽得出神，即使時隔十五年，那個人的名姿，依舊令人神往。

老生繼續說道：「既王命，廉將軍即刻領兵五萬出發。

可是，當大軍走到寒葉城郊，在天水城通往寒葉城的道旁，廉將軍竟然命令軍隊就地駐紮下了，不再往天水城前進一步，而令軍中曰：『有以軍事諫者死。』

馬賊聽說廉將軍領兵來支援，一邊防備，一邊加進攻天水。

軍中有一人曰急救天水，廉將軍立斬之，只是在寒葉城外加固堡壘，竟六日不前。乾州馬賊派使者來訪，廉將軍也只是一番款待后將他遣送回去。

使者回報乾州馬王，馬王伊屠大喜道：『廉氏小子只是依靠欺騙得到軍隊，想要保護自己的國家罷了。』乃全力進攻天水城。

可那馬王賊子沒想到的是，他的使者一回到軍隊，廉將軍立刻就命令全軍開拔，棄軍械輜重，全速前進，只二日一夜，就趕到天水城，與天水城軍民外夾擊。馬賊們後沒有防備，因而被一舉擊潰！」

驚堂木再次拍落，滿堂老老加倍好。彷彿他們就是那被困守了半月的天水城民，在紅日將落、城門開的絕時刻，看到無邊無際的援軍自天邊湧來。

老生滿意地注視著臺下熱烈反應，完後繼續說道：「天水大捷的消息傳回雷州會，蕭國主立即命令樂伯、趙典二將領帶兵五萬，趕去支援。

雙方合兵，又與馬王決戰於九萬目河南岸。

戰場上，馬王伊屠親自陣，廉將軍獨騎奔出，雙方刀來劍往戰了不下十個回合，而後樂伯、趙典二位將軍領全軍湧上，三將共戰馬王，面對這個號稱九州最為勇悍之人，直戰得不落下風。這正是：

萬里河蒸萬人，亡骨猶殺乾州鬼！

此戰後，伊屠帶著剩下的馬賊逃回了乾州去，在那九萬目滾滾河水裏，又淹死無數，此後三載，乾州賊不敢再犯我雷州。廉洪野將軍也自此一戰名，由嵩天子親自授賞戰袍，與樂伯、趙典二位將軍並稱『雷州三名將』！」

拍醒木一聲收，臺下立刻滿堂喝彩。

這段書到這兒，就講完了，老生趁勢拿起桌上的小錢簸籮，走下來打錢。

客人們聽得高興，自然也肯多給些，葉子啟和顧峰也順勢上一些，然後，老生要吃飯休息，聽客們便蜂擁著從棚子裏散了出去。

走到燕行街上，驀然天刺眼，只覺有從沙場回到現實之。葉子啟和顧峰相視慨，正此時，人群前方忽然傳來「哎吆吆」痛呼一聲，馬嘶聲，還有一聲「找死啊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