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
薛直是個運氣好的,他回來的那天晚上,又洋洋灑灑地下了場大雪。
第二天起來,天地間都是銀裝素裹的一片。
村上幾家住著老房子的,屋頂都被塌了。
鄭綉家倒無事,家裏都是新建的瓦房,只是院子裏一間閑置的雜房被塌了。裏頭的東西倒也都不要,只是一些舊家私。眼下又是年底下,瓦匠都歇年了,一時找不到人修理。
這天薛直早早地起了,帶著山上獵下的幾隻狐貍野兔去鎮上賣,因其中一隻狐貍的十分好,幾樣東西倒是換下了好幾兩銀子。他又添置了一些年貨,午飯前就回家去了。
下午晌,薛劭跟著他爹送了一對野兔和一塊狐貍皮去了鄭家。
冬日的野外活都十分見,皮就更是貴重了。
鄭仁去了爺爺家,家裏就鄭綉姐弟。鄭綉一看那火紅的狐貍皮就知道價格不菲,心忖賣個幾兩銀子也是有的,自然是不肯要的。
薛直道:「東西對於莊戶人家可能見,但對於我們獵戶來說,倒也不算得多貴重的東西,大姑娘不肯收就是嫌棄了。」
槐樹村天地多,大多都是莊戶人家。鄭綉見識也有限,聽他說的堅定誠懇,還真以為這種皮對於獵戶來說不算什麼,便收下了。
薛直環視了一下鄭家,又問:「不知道你家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幫手的?」
他量極高,鄭綉只到他下的高度,為著避嫌,一直沒有仔細瞧過他。此時便拿眼睛打量他,薛直大約二十四五歲模樣,一青短打棉襖,看著神極了。且裳下鼓鼓囊囊,約能看到上的廓。
看著孔武有力的樣子,鄭綉不就想到自家那件需要修葺的雜房。
不過畢竟不相,鄭綉有些不好意思張口。
這時候在旁邊跟鄭譽說悄悄話的薛劭,已經幫著開口了:「爹,阿譽說他們家雜房的屋頂被壞了。」
薛直應了一聲,把袖子一擼,就問鄭綉家裏梯子在哪裏。
鄭綉忙說:「不礙事,那間屋子也不常用,等過完年再找人來修補就行。」
薛直搖手道,「舉手之勞,我也有一把子力氣。大姑娘只管把梯子在哪裏告訴我便是。」
鄭綉指了指雜房,薛直就往那去了。
進了雜房,薛直到了梯子,單手就提了出來,架到屋頂上,三兩下就爬了上去。
鄭綉跟在旁邊看著有些心驚,不過也看出他的手不凡了。
薛直在屋頂上看了幾眼,沒多會兒就下來了,說:「有一些瓦片老化了,其餘的倒都還好。家裏可還有多的瓦片,先往上鋪一層就是,先撐到過完年,再找瓦匠來翻新。」
鄭綉也是這麼個意思,家裏這雜房冬時就準備修葺的,只是今年的雪罕見的大,下下停停的,屋頂的積雪一直沒有完全消融,因而就耽擱了。
薛直說干就干,拿了掃帚爬上梯子,把屋頂上的積雪都掃了下來,而後找了籃子,裝了瓦片上去,伏在屋頂上鋪瓦。
他做事的時候,鄭綉把薛劭拉到屋裏說話。實在有些不放心他那個心家長,聽說昨天小年,兩人也只是用過帶回去的夕食,就問他今天午飯用的什麼。薛劭說是家裏還有不臘,他爹回來的時候帶了白饅頭,然後把蒸了塊臘就著一起吃了。
年關底下,吃的這樣簡單,一點兒年味都沒有。鄭綉心疼薛劭這孩子,對薛直印象也不差,便道:「年夜飯你和你爹一起來我們家吃吧。」家人口也,薛家父子就更是冷清,兩家人湊到一起也能熱鬧些。
薛劭自然是願意的,只是不知道他爹怎麼說,一時便有些猶豫。
鄭綉見了,便道:「我來想辦法勸說你爹,好不好?」
鄭譽也挨到他邊,說:「咱們一起守歲呀,可以玩到天。」
薛劭彎一笑,點了點頭。
薛直手腳非常利索,前後也就大半個時辰,屋頂就被補得差不多了。
幹完這活,薛直上起了汗,見鄭綉也不在,索便把短襖下,就穿著一件白中,而後便拿著掃帚,挨個把鄭家幾間屋子的積雪都清掃了。
鄭綉在裏頭和薛劭說了會兒話,又去灶上準備了夕食要用的材料,就去屋外看薛直。
薛直正在院子裏虎虎生風地劈柴。那斧子在他手裏像活了似的,一斧子下去就把圓柱形的柴火劈兩半。
鄭綉家的柴火都是去鎮上買了送來的,鄭仁是個文弱書生,鄭綉更不可能做這些,平時都是雇村上有力氣的人來幫忙的。薛直這一會子倒是把那堆著的小山似的柴都劈了一半。
鄭綉很是不好意思,剛想讓他別再忙活,一抬眼卻見著薛直汗流浹背,中領子大敞,出壯的膛,依稀可見汗珠順著脖子,往膛一路往下淌著……俏臉一紅,忙快步退回屋裏,從灶上提了熱水,兌了冷水到碗裏,把鄭譽喚了進來,讓他給薛直送去,讓鄭譽幫著傳話。
鄭譽吧嗒吧嗒送過去了,鄭綉站在灶臺邊上,只覺得臉上燥熱難擋。到現代韓流文化的影響,鄭綉上輩子喜歡的一直是清俊小生那款,對男一直不太冒,可是方才看到薛直那模樣,竟然覺得有些小鹿撞。還好沒被其他人瞧見。
鄭譽送上溫水,薛直了汗,接過碗,仰頭就把一碗水一口乾了。
鄭譽在旁邊看的一臉崇拜,薛劭他爹真是太帥了!自己要是什麼時候能練這樣的這樣壯,就再也不怕別人欺負自己了!什麼大牛啊,他倒是有一拳打倒一個,再威武不過了!
鄭譽捧著空碗,頗為殷勤地問:「薛叔,還要不?」
薛直抹抹,道:「還有一會兒就劈完了,外頭冷,你快進屋去吧。」
鄭譽歡快地應了一聲,有滿臉艷羨地打量了他一會兒,這才回屋去了。顧著崇拜,倒是把姐姐讓他說的話給忘了。
薛直劈完柴,又在院子裏巡視了一圈。
鄭家的籬笆都有些年頭了,他翻看了下,決定這幾天尋空再幫著修補下。鄭家院子裏積雪也不,薛直看了一圈,又找了鏟子開始鏟雪。
鄭仁回到家的時候,院子裏的積雪已經掃的差不多了。
「薛獵戶。」鄭仁喚了一聲。
薛直放下鏟子,朝他拱了拱手,「鄭舉人。」
鄭仁又看到被修補好屋頂瓦片的雜房,歉然道:「怎麼好意思麻煩薛獵戶做這麼多事,快隨我進屋。」
薛直一抹汗,不以為意地道:「舉手之勞罷了。您先進屋,我鏟完這片就來。」說著話也不管他,兀自幹活去了。
鄭仁進屋去一看,堂屋裏兩個小的在說笑,鄭綉在灶上忙活。
鄭仁以為是兒讓薛直做了那些事,便對道:「人家好歹是客,怎麼讓人家做那麼多事。我看屋頂也修補好了,柴也劈好了,眼看著院子裏的雪都鏟完了。」
鄭綉放下手裏的活計,有些赧然地道:「本只是拜託他修補屋頂的,可等我出去看的時候他已經在劈柴了。他了外衫,我也不好意思同他多說話。讓阿譽幫著傳話了,不知道那小子怎麼說的。」
不過鄭綉也沒想到薛直手腳那樣快,院子裏檐下那麼多柴火,常人劈上一下午也不一定劈的完,以為薛直劈完柴就該進屋了呢。
鄭仁搖搖頭,道:「薛獵戶是個耿直的,咱們也不好攜恩求報。你把夕食做盛些,也算回禮。」
鄭綉點頭應下,又把薛直送了謝禮的事同他爹說了,把那張火紅的狐貍皮拿給他爹看。
鄭仁好歹見識廣博,自然認出這種火狐貍難得。鄭綉之前還以為這東西能賣幾兩銀子,鄭仁卻知道這樣一塊完整的狐貍皮,得賣個幾十輛。
鄭綉聽了不免咂舌:「這樣貴重的東西?那怎麼辦,我已經收下了。」再還回去人家肯定是不要的。
鄭仁道:「先收著吧,也快過年了,這狐貍皮你給自己做個披肩或者手捂子都是好的,至於回禮,容爹回頭想想。」
外頭薛直鏟完雪,在井水邊打了水洗臉。
鄭譽眼尖,從屋裏拿了巾遞過去。
薛直就著井水將手臉和脖子都了一遍,整理好了服,套上襖子,這才進了屋。
「時辰不早了,我們便先回去了。我瞧著院子裏的籬笆也有些老了,明日再過來幫著修補。」
鄭仁哪裏肯讓他就這樣走,說:「用過夕食再回去。你忙了這一下午,回去準備夕食也遲了。」
薛直又要推辭,鄭仁堅持道:「家裏還有我自己釀的梅子酒,正好開了,咱們小酌幾杯。」
人和人也是講究緣分的,像鄭仁這樣的讀書人,鮮和武夫打道。但看薛直為人磊落,耿直大氣,也就生出了結之心。
薛直推辭不過,也有些饞酒喝,只得留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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