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敬四年的八月二十五,大約也為了濮家眾人記憶里一個鮮明的日子。
又或者,在事發生的當時,池氏覺得眼前所見簡直是匪夷所思、奇恥大辱,生平所知的形容詞都無法形容滿心的驚詫、急惶與憤怒。
當然,這裡頭也有自己文化程度平平,辭彙量不足的緣故。
但更重要的是,在這個時候還並沒有意識到,一場曠日持久的大型花樣打臉渣真人秀,即將圍繞著曾經引以為傲的自信人生步步展開。
當一群幹彪悍的京兆衙門捕快連聲叩開大門時,濮家宅正是飛狗跳,人仰馬翻的時候。
當家主母池氏對原配嫡這點很不流的「生米飯」心思,雖然知道的人並不算太,但也沒有敲鑼打鼓地通告闔府上下。故而當大姑娘濮如姒揚出漫天辣椒奪門而逃的時候,丫鬟婆子們幾乎都沒能太反應過來。
但是,月居里池朱圭的震天哭嚎與遍地鮮,可是實打實地嚇了所有人的。
太太池氏沒有親兒子,對這個已經中了秀才的侄子疼倚重,人人都看的出來。至於為什麼池朱圭是在大姑娘房裡出事先不說,那大片大片殷紅跡的位置可是人目驚心。
聽說池朱圭也是舅老爺家的獨苗,難不這就……
太太陪房邱媽媽趕來的時候也是三魂失了大半,七魄嚇得全散,趕忙忙人請郎中,又急急人去請太太回來做主。
然而要死不死的,池氏聽信的時候還故意拖了拖才回府。無他,乍一見濮家人一臉驚慌來報信的時候,池氏還以為是自己的機謀已售,來人要說大姑娘和表爺出了什麼事。
然而待得在回府的馬車上聽清楚是大姑娘跑了,表爺流不止,哭嚎震天的時候,池氏差點一頭磕在馬車的門框上:「再說一次?大姑娘人呢?」
不管池氏心裡是想把如姒皮筋,還是煎炒烹炸,濮家大之中只扣住了采菀,如姒卻早已逃得不知去向。池氏到家之後一面切切問著郎中有關池朱圭的傷勢,再一面拷問采菀。
只是一頓藤條打下去,邱媽媽與雙蟬等人也是面面相覷,大姑娘平素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這樣事發突然倉皇逃走,能去哪裡本就沒人知道。
但若說燕薴的婆家禮國公府或者桓寧伯府燕家這兩,邱媽媽已經在池氏到家之前就趕打發人去打聽了,卻似乎並沒有什麼靜。
那麼大姑娘到底哪裡去了?
池氏面上怒沖沖惡狠狠地瞪著采菀又打又罵的泄憤,心裡卻也急的發昏。如姒若是池朱圭得了手,便是將來燕家怎麼過問,也只能是蓋頭一捂,花轎遮。
但現在呢?自己侄子萬幸沒傷了要的命子,但濮如姒下落不明也不是鬧著玩的!
這小賤人要是就此流落、蹤影全無也就罷了,隨便扣一個私奔的名頭辦個喪事就完了,倒是徹底乾淨。但萬一萬一要是在外頭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回頭再燕家給找回來……
池氏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,一群如狼似虎的捕快公差卻上了門。
家人哪敢攔著,池氏又驚又跳迎出去,驚疑不定之間只恨不得人家是來報信說如姒死在外頭才好。
誰知為首那個高大英俊的年輕捕頭冷著臉一開口,池氏並邊的邱媽媽等人都目瞪口呆,半晌反應不得:「采菀?」
陳濯肅容咳嗽了一聲,語氣越發不客氣,又重複一次:「對,采菀。桓寧伯府二公子點名說了貴府的婢采菀,盜了伯爵府上的珠寶一盒。因著兩家有親,才我等趁著天黑過來帶那婢回去審問,暫時不走府衙公文。若是濮太太不人,回頭珠寶搜不出來,咱們當差的沒法子,只能報一個疑似主家指使。那時只怕您也得衙門裡走一趟。」
池氏自打出生落地,其實總共也沒有幾次跟外男面對面說話的機會。最多就是跟管家或者鋪子里的掌柜管事打道,那也是作為主人的份。
此刻眼前的陳濯長八尺,雖然劍眉星目,卻面若寒霜,鋒銳。一藏青沉沉的捕快公服與腰間佩刀,都流著幹與威。彷彿再幾言不合,對方隨時都可以拔刀出鞘,抄家抓人。
池氏平素掌管后宅,親戚往來間雖然自詡為翰林才子夫人,然而天子腳下爵滿地,並不是不知道自家老爺的千年從五品是個多冷多沒用的兒。
別說對方是拿著桓寧伯府二公子燕蕭的名頭說事兒,只要是京兆衙門過來拿人,濮雒自己都未必覺得有面子能不出銀子就疏通。
「那丫頭原本就是個手腳不幹凈的,」邱媽媽見池氏驚疑不定,忙墊上一句,「只是如今——」
陳濯冷哼了一聲,直接打斷:「京兆衙門留意貴府也不是一兩日了,若是如今府上說著丫頭逃了跑了,咱們今兒晚上是不能抄查,只能將您這頭的說辭原封回報燕二公子。回頭若是能從貴府再找到這丫頭,不論是見了窩藏的活人,還是滅了口的死,那燕家所丟的四千兩銀子的珠寶就只能貴府負責到底了。」
「四千兩?!」池氏雖然心裡約約覺得這事有點不對,卻萬沒想到這後頭有這麼大一筆金額,一時間更是心如麻,尋思著難道真的是前次去往桓寧伯府的時候采菀做下了這麼個事?
這個數字更是嚇呆了邱媽媽,連忙扯了池氏兩下:「太太,太太!」
池氏忙點頭,連聲吩咐:「快將那賤蹄子綁來與公爺帶走!」
陳濯依舊面如玄鐵,只一點頭:「多謝貴府配合。」
時近半夜,池朱圭終於服藥睡下,醉酒的濮雒也被池氏隨便糊弄過去,推到晁姨娘房裡胡天胡地。獨自在正房高床錦被之中的池氏越想越不對,采菀被綁出來給公差們帶走時的神似乎有點奇怪,難道——他們是認識的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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