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端起酒痛飲一大口,出回憶神:“那是初平年間之事,吾任東郡太守,那時黃巾軍余孽禍山東,太仆朱儁保舉吾去平叛,于是大破黃巾,招安戰兵三十余萬,從賊男百萬余口,吾便擇其中銳者,組建了一支青州兵,朝廷加封我為鎮東將軍。”
他看向武松,微笑起來:“有軍無將,便如蛇之無頭,當時我麾下將領不夠使用,于是四招募賢才,有一天,夏侯惇引一位大漢來見,道他在山中獵時,見這大漢逐虎過澗,特引來向我舉薦。我問他姓名,他說,他典韋。”
說著曹手指著武松道:“典韋相貌堂堂,高大魁梧,跟武二郎便如一個模子里出!使兩條鐵戟,重八十斤,舞如飛,全軍無一人能敵,又帶短戟十余只,飛出殺人,例無虛發!我的對頭劉玄德,麾下關張趙皆萬人敵,也未必便勝得了典韋將軍。”
眾人齊喝彩道:“端是好漢!”
吳用笑道:“前世逐虎過澗,今生赤手殺虎,武二郎無論前世今生,都是做定了大蟲的對頭。”
眾人無不大笑,武松喃喃自語道:“原來我前世,竟是兄長帳下戰將。”
曹道:“濮戰呂布,吾為伏兵所困,無計,便是典韋殺重圍,救了我去。數年征殺,逢戰無敵,立下不功勞。可惜那一年吾在宛城征張繡,此人先降又叛,夜襲吾營,因懼怕典韋無敵,特地請其飲酒,喝得大醉而歸,又使人了他的兩條大戟……唉。”
想起昔年典韋的忠勇,縱使相隔多年,又經隔世,曹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,悲聲道:“是夜,敵軍奇襲,典韋對我道:‘主公快走,待我迎敵!’他找不到用慣的大戟,鎧甲亦不知所蹤,只得拔出腰刀,手刃敵軍二十余人……”
“……刀鋒毀損不可復用,敵軍槍陣如葦列,典韋死守營門一步不退,中數十槍,披全,對我大:‘主公還不走時,典韋枉死矣!’”
“吾之心肝,實如刀絞,然戰陣無,吾侄曹安民牽吾馬奔去……”
言至此,曹淚流滿面,呼吸艱難,兀自說道:“……后來聽說典君抓住兩個敵軍,倒提當作大錘,一連擊死數十人,群賊不敢進,以箭之,典君……”
“……流滿地,及至氣絕,猶大睜雙目,虎立營門,敵軍數萬,無一人敢此門……”
曹說得魄驚心,眾人遙想其人其景,無不慷慨流涕,劉唐、阮小七拔刀砍地,流淚大呼:“大丈夫生死壯烈,真不枉此凜凜一軀也!”
曹又道:“全賴典韋擋門,吾得以從后門逃,侄子安民步隨,路上又遇伏兵,吾右臂中箭,戰馬亦中三矢,走到河邊,賊兵追至,安民回力戰,被砍為泥,吾縱馬沖波過河,才上岸來,被一冷箭中馬眼,幸虧吾長子曹昂趕來,將馬相讓,吾才出重圍,長子卻被箭殺……”
曹說到,拉住武松之手,眼淚一滴滴落在他手臂上:“吾征戰一生,早視生死如等閑也。然若無典韋、安民、阿昂等人,又豈有吾之命在?安民、阿昂皆骨至親,典韋卻非我家脈,幸得天可憐見,千年而后,吾竟與汝生為骨兄弟,汝年時好氣斗勇,我隨你吃多苦頭?現今想來,卻是要還你前世救命之債也。”
武松想起子懦弱的矮哥哥,從小省吃儉用奉養自己長大,更供自己拜師學武,又因為自己過許多牽連,一時間亦是真流,流淚拜倒在地道:“原來我和兄長緣分非只此世,若非兄長開示,武二哪里得知前?今生還當追隨兄長鞍前馬后,已全我兄弟兩世義氣也。”
梁山眾人見了無不喝彩,都道:“若非這般哥哥,哪里配得上這個兄弟?若非這個兄弟,又哪里配得上如此兄長?可知他一雙兄弟,此生亦必有不凡之舉。”
于是紛紛把酒來勸,各自傾肝膽,喝罷兩壇酒,又取兩壇,眾人皆喝得大醉,就地鋪了幾床被子,橫七豎八睡了滿地。
次日,潘金蓮煮了粥飯,喚醒眾人吃罷,晁蓋告辭道:“我等兄弟究竟已非良人,你二人又是,不便久聚。若肯念此義氣,閑暇之時,不妨來梁山泊探我等,到時候再當痛飲。”
曹當即應諾,又取出一盤金銀相贈,晁蓋等哪里肯收?誓死推卻。曹和武松一直將六人送出縣城十里,方才返還。
回程路上,武松道:“兄長,我這些年也習得一藝業,刀槍棒無不使得,只是卻一直不曾選定真正的兵刃,昨夜聽你說來,我倒是該用雙戟才是。”
曹點了點頭:“吾這些時日也曾觀察揣,如今天下看似太平,實則翻覆之禍已在目前,只是宋國朝廷君昏臣佞,竟然視若不見。我輩堂堂漢兒,豈能任由胡虜欺凌?說不得有一日,便要我兄弟出頭,為天下漢人重開新天,兄弟你這武藝,將來必有大用,早早將械定下,最好不過。”
于是兩人一起到前番買劍的鐵鋪,找了紙筆,曹將典韋雙戟、小戟各畫出形狀,讓鐵匠選上等鑌鐵用心打制,言明兩條大戟各四十斤,小戟十二條每條一斤半,付了二十兩銀子,約定十五日來取。
自此之后,曹帶著武松每日上衙聽差,無事時,搬文弄武,打熬氣力。
武松有時問及軍陣中事,曹便將前生經歷及領兵打仗之法細細告知,他是何等見識襟?相一久,武松佩服之日增,自家智思亦大啟迪。
半月后,去鐵匠鋪取回大小鐵戟,武松興不已,尋無人施展一回,他本沒學過戟法,先時還有些許生疏,演不久就漸漸練,諸般招數技巧,一一憑空想出,卻似本來就會的一般,比他用別的兵威力更大,對于自己前生乃是典韋之事,愈發深信不疑,吃飯睡覺,都要帶著大戟。
于是兄弟二人名聲越發遠播,因其兄有個“武孟德”綽號的緣故,加上他使雙戟,很快便得了個“活典韋”的綽號。
曹不肯坐吃山空,又陸續買下幾店面,他如今聲名鵲起,書信所至,南北豪杰都肯賣些面,因此貨源渠道大為暢通,雇了幾個老善經營的人打理店面,因為貨好,價格又實,又肯與人分潤,很快生意就風生水起,周圍各縣,乃至府城都有人來拿他貨,家中越發興旺發達。
生意上了軌道,曹就撒開手不再細問,高價從北地買來兩匹好馬,一匹黃馬起名飛電,一匹黑馬起名掠影,每日與武松到外演練馬、騎戰,武松喜不自勝,日子越發過得飛起。
如此大半年匆匆轉過,這一日,縣令忽然召兄弟二人議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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