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的天花板,白的牆,牆表面的牆有些斑駁落……空氣里瀰漫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。
我眨了下眼,確認頭頂上吊著的,果然是一臺貨真價實、蒙塵生鏽的大鐵吊扇。
「醒了呢,這下子可以趕得上飛機了。」
我詫異懵懂的扭頭,一旁穿白羽絨服的男人正笑嘻嘻的盯著我——那是……有宏!
「我……」我略略抬頭,卻覺子很沉,腦袋暈暈的,一點力也使不出來。
怎麼回事?
我回來了?又回到現代了嗎?這麼說,我沒有死?
門口快步進來一名穿白大褂的男醫師,後跟了一名護士小姐。
護士逕直過來給我量溫,醫師則是直接手按在我額頭上,大拇指一抬,將我眼皮很魯的給掀了起來。我疼得呲牙,接著聽到他沖護士嘰哩咕嚕的說了一長串的話,我一句也聽不懂。
好容易等這一男一出去了,我奇怪的問有宏:「到底怎麼回事啊?這是在哪?他們剛才說什麼?」
「在醫院啊!」他將床邊的凳子拖近些,「不?」
我搖頭,急問:「你小子講話能不能一口氣講完啊,白癡都知道這是醫院了!我是問你……」
「才醒過來就有力氣罵人了!嘖嘖……真不愧是阿步啊!」
我氣惱的抬起右手,卻發現手背上正打著點滴,不由愣了下。有宏趁我發怔的間隙,早跑到門口去了,臉上仍是笑嘻嘻的:「我去找sam!不是我不給你翻譯啊……只是剛才那蒙古大夫說的是啥鳥語,我也聽不懂……哈哈!」
蒙古大夫?
迷茫的扭過頭,我開始仔細打量四周——很簡單的一間病房,擺了三張床位,除了我這張床位外,另外兩張都空置著。牆上了一些標語,寫的卻不是中文——是了,我應該還在外蒙古,並不在國。
腳步聲徐緩響起,我回過頭,sam沉著臉站在病房門口。
心沒來由的一,sam臉上那種冷冰冰的神似曾相識。
「沒事了?」他淡淡的問我。
有宏從他後進門,笑說:「醒來就能兇人了,當然不可能會有事啦!」
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,慢騰騰的從床上坐了起來,背靠在枕頭上,覺四肢有些僵酸麻:「我睡了多久?」
「三十五個小時!」sam一不茍的回答。
果然……我擰了眉頭,心在作痛。
三十五年的夢,恍若隔世。流飛舞,恨糾纏,而真正從指中不經意流逝的卻僅僅是三十五個小時而已。
好荒謬!好……可悲!
「阿步,怎麼了?還會不舒服嗎?」有宏見我表痛苦,忙收了玩笑之心,「我去醫生吧,可別是煤氣殘毒沒有清除乾淨。」說完,他急匆匆的轉走了。
「煤氣?」我瞪眼。
「嗯,煤氣中毒!」sam脧了我一眼,冷淡的眼眸中漸漸有了幾許暖意,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嚴厲,「我們住的那間旅店設施不是很好,通到你房裏的那段煤氣管道老化了。昨晚上你一個人呆在房裏打電腦,結果就這麼在房裏昏過去了。要不是當時你正和你朋友正在MSN上聊天,及時打電話到我手機上,我想……」
「等……等等!」我糊塗了,有種對時間概念的強烈混淆,「昨晚上旅店煤氣中毒?那怎麼可能?我和白晝月聊完天,保存好照片是凌晨一點多,我記得我後來睡了會兒,兩點多的時候明明還被你們起來了,去喀爾喀草原看墓……」
「那是你在做夢吧?!」sam很肯定的斷言,有些憐憫的瞟了我一眼,「你早昏過去了,兩點多你正在急救室里搶救呢!」
「啊?那……古墓呢?布喜婭瑪拉的墳墓,明明……」
「什麼古墓?布喜婭瑪拉是什麼東西?」
一切都已空!不過是場太虛夢境……
我很想告訴自己現實就是如此,必須得認清事實,看清楚什麼是真,什麼是幻。可是,夢裏的一切都顯得太過真實,清晰得可怕。不管這是否真的只是個夢,我的心曾經真真切切的為這個夢而痛過,為夢裏的人魂牽夢縈過……
有宏取笑我說:「阿步醒來后變乖了,以前老張牙舞爪的,病了以後居然有幾分人味了!」聽了這話,我真想拔了針頭,直接跳起來掐死他。敢他以前一直都沒把我當過人!
Sam則固執的認為我的神狀態不佳,是因為還沒痊癒,於是自作主張的退掉當天下午的回程機票,強迫我留院觀察,順便接全檢。
其實這家小醫院的醫療條件有限,病房裏甚至都沒通暖氣,更別提空調、電視什麼的了。我越住越不耐煩,每每一躺下滿腦子就會更加胡思想,夢境裏的一幕幕景會自發的在腦海里浮現重演。
我就快被這種似假還真的幻象弄得神崩潰了。
第四天,再也忍不了的我強烈要求出院。sam拗不過我,在醫生確診我已無礙的況下,替我辦了出院手續。
簡單的收了幾件,回到原來住的那間小旅館,其他同事早退了房,搭乘三天前的飛機回了上海,留下來的只剩下sam、有宏和我三個人。
其實想想他們也是關心我,不然早走了——喀爾喀草原環境則矣,只是條件太差,對於在大城市住慣的人來說,這裏簡直可以比擬四百年前的……
啊,不能再想了!真的不能再胡想下去了!沒有四百年前,什麼都沒有!
「阿步,好了沒?」
「好了!」我背上簡單的行李背包,將最最寶貝的相機一腦的全掛在脖子上,最後手裏提了筆記本電腦。
有宏噗嗤一笑:「逃難的又來了呀!」
我抬踹他:「去!給姑閃一邊去!」
「真的確定不用我幫忙扛行李?」
「就你那心大意的腦子?謝了!上回去趟韓國,就讓你幫忙提了一下電腦,十分鐘的工夫,你就有本事把它給我摔了!」我拿眼惡狠狠的瞪他。
「那多久以前的事啦,你還記著?」
說話間出了房門,sam簡單的背了個單肩包,筆直拔的站在走廊的過道里,手裏揚著三張彩印的飛機票:「晚上十點的飛機,還有三小時飛機起飛。從這裏趕到機場最快也要兩個半小時,你倆確定還要繼續留在這裏拌嗎?」
有宏聳肩,我撇了撇,低下頭,從sam側經過,默不作聲的往外走。
Sam說話做事老是怪氣的,雖然有時候也明知道他本意不壞,可就是不說笑,老喜歡綳著張酷酷的帥哥臉,迷死膽大的,嚇死膽小的。
「等等!」sam突然在後喊住我,我低著頭踢著鞋子轉過,「這是送你到急診室時,醫生從你手上摘下來的……還給你!」
沒等我抬頭,眼前嗖地飛過來一件綠油油的東西,吧嗒撞在我口,我一時急慌了手腳,狼狽的低呼一聲后,趕忙用空著的左手抓牢了。
手冰涼,凍得像塊寒冰。
我先是一愣,待看清那東西時,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,的似乎在下一秒奔騰逆流。我使勁眨了下眼,手裏的東西並沒有消失,那冰冷的真實的停留在指尖。
「什麼東西啊?」有宏好奇的道,「有點眼!」說著,手過來拿,我下意識的退後一步,五指收攏。
「慈禧太后的陪葬品,十八翡翠碧璽珠串!」sam淡淡的說,「模擬度很高啊!不像是地攤上賣的次貨!」
有宏驚喜的道:「我瞧瞧!給我瞧瞧!」
我心咚咚狂跳,一時震駭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,見有宏手過來搶,忙閃過,將手串塞進服口袋裏:「有什麼好看的,贗品而已,不值錢的東西!」見他還不死心的不停糾纏,不很不耐煩的叱道,「跟你說了沒什麼好看的!你一個大男人看這種人飾品幹什麼?煩不煩啊?」
有宏尷尬的頓住形。
接收到sam投過來的若有所思的目,我心裏一慌,覺察到自己剛才的態度和語氣都顯得過於激烈,忙訕訕的一笑:「好了,快走吧!不然真的要誤點了。」
機艙溫度適宜,頭等艙座位寬綽,只坐了十來名乘客,此刻都在閉目休息。
窗外一片漆黑,窗面如鏡,清晰的映出我略顯憔悴的面容。我無聲的嘆了口氣,將視線緩緩收回。炭筆無意識的在手指間飛快轉,著紙上素描的那張悉臉孔,我的心一點點的為之悸痛。
「在畫什麼?」側有宏放下報紙,低聲音湊了過頭來。
我張的將畫紙走:「沒什麼,隨便塗……」
沒想到有宏的作比我還快,唰啦一下,我手裏一空,畫紙被他搶走。
「這……你在畫sam?」他興趣的低呼,「畫的傳神啊!早就聽說你人素描功底不錯,什麼時候也給我畫一張呀?」他低著說話聲音,將畫紙還給我,指著那張臉的額頭,「為什麼不加上頭髮?這樣腦門禿禿的sam看起來好好笑……」他忍住笑,往左側過道瞥了一眼。
Sam正戴著眼罩,耳朵里塞著耳機,窩在的椅墊假寐,也不知到底有沒有睡著。
「嘁!」我不悅的將紙團,「我畫的,也只有你這個大近視才會把這看是sam。」
「不是畫他?」
「不是。」我頓了頓,紙團,「我的素描水平還沒那麼高。」
「哦……」有宏顯得有些失,重新撿了報紙,蓋在臉上,含含糊糊的說,「我先瞇會了。阿步,你也打個盹吧,你臉不是很好……」
「嗯。」我隨聲應著,目不經意的穿過有宏,投向sam。
紙團被重新打開,紙上被凌褶皺扭曲了的英俊廓,有著令我心驚悸的悉稜角鋒芒,我狐疑的再次看了眼sam——像嗎?很像嗎?
不……我覺不出!
即使那冷峻的氣勢有些相似,但是sam就是sam,他永遠不可能為我夢裏的那個他!
眼角不知不覺的潤起來,我吸了口氣,手進旁的羽絨大的口袋裏,指尖到僵的圓潤冰冷。我不一,將那串翡翠珠子取出,和的燈下,圓潤無暇的珠玉淡淡的散發出溫潤的澤。
沒錯!是那串手串!
我心魂劇,這的的確確是皇太極送給我的那串翡翠手串!難自抑的,我抖著雙手,將珠串湊到邊,輕輕印上一吻,眼淚嗦地聲墜下,濺在了畫紙上。
淚水將紙潤,畫像的臉孔漸漸變得模糊起來,我急忙了餐巾紙去吸,慌間手串不小心掉落在地毯上。我低呼一聲,彎下腰低頭去撿。
手指抓到珠串的一瞬間,忽然覺子一震,隨著往前沖的慣力,我從座位上摔了出去。
機艙的燈管啪啪響,一盞盞照明燈逐一炸裂,電線短路得火花四濺,然而座位上的乘客沒有一個被驚醒,包括有宏、sam在,全都渾然未覺似的照常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。
我心生懼意,沒等張尖,下一秒機整個顛倒翻轉過來,我被拋離地面,驚駭間一個悉的聲音在空中響起:
「布喜婭瑪拉……布喜婭瑪拉……布喜婭瑪拉……」一聲又一聲,像纏綿的息,像痛徹的低,更像是一聲聲絕而又悲涼的呼喚,「布喜婭瑪拉……布喜婭瑪拉……」
我呼吸一窒,心臟像被人猛地狠狠住。
「為什麼……不回來……為什麼……要離開……回來……回來……悠然……求你……回來……」
手中的珠串突然發出一團強烈的綠芒,刺眼奪目的從我的指間穿出,陡然間照亮整個機艙。
那團芒由綠變白,最後籠住我的全,眼前頓時顯出白茫茫的一片……機艙、座位、乘客,統統都不見了,只有那團熾熱的白越來越亮,越來越亮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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