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前位置: 星雲小說 軍事歷史 康熙大帝——驚風密雨 第二十六回 伍次友受騙遭毒手 李雲娘闖衙中箭傷

《康熙大帝——驚風密雨》第二十六回 伍次友受騙遭毒手 李雲娘闖衙中箭傷

保柱接到吳應熊給他和鄭春友的信,心裏突然一陣難過,他第一次到,殺害伍次友這件差使實在是傷天害理……他跟從吳三桂已經十多年,以自己一武藝和打虎救駕的功勞,當了個侍衛。吳三桂手頭本來就大方,每逢賞賜,他都是頭一份,輒便是上千上萬,連一句重話都沒有挨過。吳應麒這些子侄輩都尊他為「小叔」。在替吳三桂辦差時,他也從來沒有打過半點折扣,也從未懷疑過吳三桂的用心是否正當。但是這幾個月與伍次友相,保柱似乎發覺自己心裏有些不安:這個書生既才高氣正又豪邁不羈,自己為什麼要濫殺無辜?保柱後悔當初捉到他時沒有立即手,至那時在良心上是不會到譴責的。可現在接到了吳三桂的親筆信,讓他從速置,北上進京,這該如何是好呢?

「保柱將軍,」鄭春友看完了信,便就著燈火點燃了,一直看著它化為灰燼,見保柱仍悶著頭左一杯右一杯地只顧吃酒,方笑道,「這真是一大快事。在府里提心弔膽地將他養了半年多,也該有個發落了,一切全聽將軍調度。」

皇甫保柱驀地一驚,暗道:「我這是怎麼了?劉玄初、夏國相兩人常說我外剛,易人欺,難道真他們說著了?」他抬頭看著昏黃的燈,又瞧瞧躺在椅上滿面輕鬆的鄭春友,咬了咬牙說道:「我倒想先聽聽你老鄭的。」

鄭春友也是滿腹心事,只不過他善於掩飾而已。他是書香門第出,靠著真本事於康熙三年考中了進士。後來因走了務府老黃的門路,才得外放了一個同知。眼見像明珠這樣的馬屁,索額圖這樣的窩囊廢,熊賜履這樣的老腐儒一個個都爬得高高的,而自己的滿腹經綸卻無施展!他是自行投效吳三桂的,那是為了在「復我漢家冠裳」的事業中大展宏圖,做一個開國名臣。但是他現在人在地,居朝廷命,比不得眼前這個保柱,拍拍屁就能走路。鄭春友笑笑道:「王爺的意思很明白,我們再審問審問他,若仍然問不出來,只好殺掉。現在朝廷已委莫為兵部尚書,仍舊節制平涼。看來,快要手了,額駙跟前無人是不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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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也著急啊!」保柱笑道,「世子在北京來信催我幾次了,這次王爺又催。書生殺人不著痕跡,這事就委託給你如何?我明日上路。」這是保柱思索半晌想出來的。只要自己雙手不沾上伍次友的鮮,便可聊以**。

鄭春友呼嚕嚕了幾口煙,忽然「噴」地笑了:「看不出你這位猛將,倒有些像楚霸王,有婦人之仁——你要走,儘管走。不過我倒想先置了他,給你餞行!」

「要是伍次友肯聽勸呢?」保柱問道。

「那也不能留他!」鄭春友從容地著水煙,角的搐著,顯出心裏已泛起了殺機,「讓他從我這府里走出去就是禍害,留在這裏也難安寧——」他子忽然向前一傾,沙啞著嗓子說道,「不要忘了世子信中說的,皇上已派人出來查訪伍次友,說不定就潛在兗州府附近哩!」說著他倒了一口冷氣。

這話說的是實,此時此刻,隔著窗戶李雲娘和青猴兒正在竊聽。人,真是萬之靈,不可理解,而人則更不可思議。本來,伍次友誤兗州府衙第四日,曾暗地踅回來探查過一次。府衙的人甚至街上的閑人都知道,確實有過一位伍先生來拜過府尊大人。太尊以禮款待他一日,便於第二天用轎送到省城去了。雲娘聽說轎護送,再沒疑到別的上頭。原想故地重遊一次便歸山封刀,從此永不下終南山。誰知到省城一打聽,本就沒有見伍次友來省,巡、藩司、學臺府的人聽問到伍次友,還連連追問伍次友的下落。心知事有變,便又返回兗州,和青猴兒已來府探查過幾次,查明伍次友確實被囚在府衙的花園裏。無奈保柱的隨從看守很嚴,下不了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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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來啊!」鄭春友提高了嗓門道。幾個家丁在東廂聽到了吩咐,忙進去應命。門外的雲娘和青猴兒急忙閃到一旁。鄭春友「噗」的一口吹滅了手中紙煤兒,說道:「請伍先生到這邊來!」不一會兒,伍次友從從容容地走了進來,向二人一揖說道:

「我伍某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,請吧!」

「先生誤會了!」鄭春友滿面堆笑道,「昨兒接到王爺的書信,王爺已決意自請撤藩,恭喜先生,明日就可出府了!」

伍次友舒適地坐在椅上,只是笑而不答。保柱想到他頃刻之間就要遭大禍,乾笑一聲,幾乎帶著懇求的語氣向伍次友說道:「您的那個撤藩方略已經沒用了。我們下棋,您還肯饒我幾個子兒呢——您將它一點底兒給我,也不至於就壞了您那個龍兒的大事呀!」

「那不一樣。」伍次友笑道,「我對你有什麼?對你背後那個吳三桂卻難以放心!我瞧著你這個人氣質甚好,走正路不失為國家良將,真不知你為何要貪吳三桂那點小恩小惠,也真是天地之大無奇不有。」

保柱聽了這話,不知怎的鼻中一酸,忙別轉了臉。卻聽伍次友又道:「今夜若是敘,講學問,下棋飲酒,不妨坐一坐。聽保柱先生這一說,似乎王爺的信里還不只是說放我伍次友,那就不必多談了。」說完,便站起來。

「哪裏哪裏!當然要放先生走——不過有一條先生必須答應。」鄭春友見伍次友又高傲地昂起了頭,笑了笑站起,斟出一杯酒來,說道,「拘先生在這裏,實非鄭某本意。先生出去后,與我兄弟這一段往,萬萬不可向外人提起——先生若肯答應,就滿飲了這杯酒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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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尚在理之中,」伍次友心想,這不是一個苛刻得難以接的條件,便接過杯來略一沉飲了下去,從容說道,「你前頭的事、後頭的事,將來自有天斷——與我這段事可看作私,一筆勾銷也罷。」

「不過我可是個小人。君子可欺,小人不可欺。這個,你當明白——我終究不能信你先生的話,要知道,你一句話便可斷送我一門九族啊!」鄭春友忽然變了臉,獰笑一聲坐了下來,一袍子蹺起二郎,不再言語了。

「那你說怎麼辦?我伍某在此——」伍次友說到這裏,突然覺得嗓子裏火辣辣的疼痛,乾咳兩聲,愈痛愈烈,猛然醒悟,自己已經上了這個老巨猾的當!他渾抖著,一手扶著椅背,一手哆嗦著指向鄭春友,臉漲得紅,只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「啞葯!」鄭春友得意地哈哈大笑道,「你枉讀了那麼多的書!難道只有死才是封口的最好辦法,你連這點都不知道?這葯雖然只有幾天的效力,但是只要兩天我就夠用了!府里明天要決一批人犯,請你也來湊個熱鬧嘛!為了避免你在歸西天時胡言語,特略施小計,多有怠慢,抱歉,抱歉!」

皇甫保柱陡地從心中升起一團怒火。他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場面。他這一生曾經百戰,殺人無數,但是從沒有見過鄭春友這般兇殘狠毒!皇甫保柱別轉過臉,不忍再看這幕慘劇。

「來人!」鄭春友惡狠狠道。

話音剛落,一位年應聲而劍立在門首,問道:「大人有何差遣?」

「你們是誰?」鄭春友聽著聲音不對,忙轉問道。

「李雨良!」

「青猴兒爺!」又一個應聲而

二人一邊大聲報名,一邊劍直取保柱,他們知道,打不倒這個人,難救伍次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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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下變起倉猝,保柱還沒回過神來,見這二人劍法輕靈,向自己來,翻向後一仰,將廳角掛帽用的一丈紅鐵架在手中,舞得風響,橫擊過來。雨良順勢一格,只聽「砰」的一聲,火四迸!保柱的手也被震得發麻,這才想起是在迎風閣上較量過力的那人。一怔之間,青猴兒的劍鋒近。保柱急忙將子一低,掄起一丈紅向二人腳下掃去,只聽「嗤」的一聲,背上的服已被挑破一塊。

保柱頓時大怒,大喝一聲:「侍衛們過來護住鄭大人和伍先生,我來拿這兩個小賊!」說著又撲了上去,三人打一團,鄭春友一開始嚇得魂不附,這時見是個空子,從門口悄悄溜出院子,扯著嗓門大:「前後門封了,闔府都來拿賊,拿了一個,賞銀三千兩!」

李雨良在團團圍困中殺得興起,上縱下跳刺挑勾抹,招招出手狠毒,眼見人愈來愈多,屋裏難以施展,一個鯉魚飛塘從窗中躍出。雨良一眼瞥見青猴兒也退到院裏,被四個彪形大漢圍住廝殺。他雖使盡渾解數,終因本事不濟,顯得腳步不穩。李雨良遂大喝一聲:「青猴兒,快走!」說著一揚左手,幾枚銀鏢同時出手,圍攻青猴兒的四個人已被撂倒了兩個。青猴兒殺得熱汗淋漓,自覺難以支持,聽見雲娘喊,以為雲娘也要退出,便趁那兩個人躲閃銀鏢時,一縱雙手攀住房檐,再一個鷂子翻便上了屋頂。他回手甩了兩鏢,擊中了兩個正與雨良格鬥的侍衛,道:「師傅,我已,你也快走!」說完,便飛步躥房越屋,走得無影無蹤。這時府衙上下,已了一鍋粥。

院子裏的人把雨良圍住,打得正酣,忽聽雨良冷笑一聲,雙腳騰空一躍,竟又鑽出人圈子,回到了屋裏。眾人正不著頭腦,便聽得花廳里兩聲慘,接著兩顆淋淋的人頭從窗戶里摜了出來。原來雨良在裏頭殺了看守伍次友的兩個衙役。待眾人驚呼一聲,向花廳里沖時,卻聽「轟」的一聲,花廳的后牆已經崩坍,李雨良背著伍次友已躍出后牆,逃出了花廳。

「各路堵好,」鄭春友咆哮道,「不要放走他們!」話音剛落,已有一座牆被雨良用肘輕輕一推,便推倒了。原來不辨正道,專門破牆而出。

保柱沉著臉,劈手奪過邊一個人的弓箭,朝著牆的缺口「嗖」的一箭了過去。黑影里只見李雨良踉蹌了一下,眾人發出一陣高呼,待撲到跟前瞧時,但見地下一攤跡,兩個人早已不知去向了。

「傳知各班衙役一齊出,全城大搜索!」鄭春友熱汗冷汗一齊流,氣急敗壞地大道。

「慢!」站在他後的孔令培一把攥住鄭春友的手臂,「太尊,來的鑼鼓打不得!」保柱也了一把臉上的汗,冷冷說道:「算了吧!我今晚立刻就走。老鄭,你也快走吧!」

青猴兒衝出重圍,在府衙西邊等候雲娘,半晌,只聽「轟轟」兩聲響,料是雲娘破牆而出,正高興間,卻聽見裏頭齊聲發喊:「箭倒了,快拿!」接著便沒了聲息。他眼了半日,並不見有人衝出來追趕,思量一陣,心想雲娘必定落人家手中。他回到店裏,也不見雲娘的蹤跡,雙,一屁坐在地上,一撇,竟「嗚」地大哭起來,一邊哭,一邊夾著埋怨:「姑姑呀……伍次友那個酸書生有什麼好?這可倒好,連你也人家……」

「什麼伍次友,伍次友在哪裏?」背後忽然有人問一句。青猴兒正哭得傷心,猛地被這一聲嚇了一跳,回頭看時,是個壯年漢子,黑地里也瞧不清此人的面目。青猴兒一骨碌跳起來:「爺爺在這兒哭,關你屁事?大路朝天,人各半邊,快滾你的蛋!」

「戴良臣,是誰在那邊撒野?」遠遠又傳來一聲問話。

青猴兒了眼瞧時,左右四對宮燈簇擁著一個宮裝子,後頭還有一個戎裝男子按著寶劍亦步亦趨地跟著——此子正是南歸的孔四貞。在兗州府剛剛兒住下。青猴兒一腰,說道:「你是什麼人,管得了我撒野不撒野?」戴良臣忙躬道:「主子,這個頭小子方才哭著說什麼伍次友。」

孔四貞聽了不一驚,上前一步,雙手搖著發愣的青猴兒的肩頭,激得聲音都有點發:「好孩子,告訴我,你見著伍次友了?」

「你是誰?」青猴兒警惕地一掙,後退兩步瞪著眼問道。

孔四貞見這孩子一服撕得稀爛,肚皮都在外頭,臉上青一塊紫一片,烏眉灶眼的,卻又一副認真的神氣,「噗嗤」一聲笑了,轉臉對後的孫延齡道:「真是趕早不如趕巧,不料在這裏打聽著了。」孫延齡笑著回道:「是,俗語說得好,『踏破鐵鞋無覓,得來全不費功夫!』」孔四貞溫存地對青猴兒道:「我是伍次友的表妹,已尋了他幾年,總得不到消息兒。好孩子,你既知道他的下落,告訴姑姑,好麼?」

青猴兒一眼不眨地盯著孔四貞的眼睛,看他和雲娘一樣,對他閃著憐的目。良久,青猴兒低下了頭,用袖子抹著眼淚道:「告訴了你,又有什麼法子?我姑姑和伍先生都……讓人家給拿了……明日……」

「不要哭,要想法子。」孔四貞道,「你什麼名字來著?來,隨姑姑上船去,慢慢兒講……」說著,連哄帶勸地扯著青猴兒向運河岸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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