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被眼前的小爺給吼得一愣一愣的。
沒有了歐伯儒和歐贊父子的歐家,只是鄉紳而已。
在如今的新京,歐家連高門大戶也算不上。
就說眼前這個一口南方話的半大孩子,說不定就是此番京的某位大人家里的小公子。
王氏想起昨天來的那對姐弟,和這孩子年紀差不多大,一出手就是八十兩,連價錢都沒有還。
王氏越發不敢小看雪懷,陪著笑臉說道:“小爺,實不相瞞,咱家這鋪子的的確確已經租出去了,下家連訂金都了,說好了等咱們把鋪子里拾掇好了,人家就把余款送過來呢。”
“切,才訂金而已,又沒有把全部租金都給你,這算哪門子租出去了?”
雪懷啪的一聲打開折扇,扇子上四個龍飛舞的灑金大字,王氏一個也不認識。
“小爺的娘就是北方人,小爺打小就吃腌的醬菜,來了新京以后,小爺就想開個醬菜鋪子,聽聞新京城里的老字號是黃家醬園,我又聽說你家鋪子就是從黃記醬園里分出來的,前天我從這兒經過時看了看,這鋪子還算像樣,小爺想要,是真的想要,不是只要你這空房子,是連著你這鋪子里的家伙事兒全都要了,別人出了多訂金,小爺翻倍!”
說著,雪懷摘下腰間的荷包,啪的拍在桌上。
這荷包扁塌塌的,一看就是裝的銀票。
王氏聽的眼睛發直,男人問過幾家醬鋪了,沒人肯要鋪子里的這些東西,沒辦法只好又去問收破爛的,討價還價一番,這些東西頂多只給一兩銀子。
眼前的這個小孩若是肯全都收了,那可就不是一兩銀子的事了。
“我這些東西都在這兒了,小爺你自己看看,咱們不妨說個價。”
正在搬東西的力夫忍不住問道:“大娘,還搬嗎?”
“放著,先放著,哎喲,你們到外頭站著去,一子汗味兒,別熏著小爺。”
兩個力夫撇撇,什麼玩藝兒!
見沒有外人了,王氏堆出一臉笑:“小爺,您看好了嗎?”
“嗯,看了,你這些東西都是舊的,頂多就值五兩。”
雪懷翻翻眼皮,一副我很小但我很老練的模樣。
王氏心頭一喜,五兩,這比賣給收破爛的還要再多四兩!
“咱們當年為了置辦這些件兒,花了足足十五兩呢,唉,五兩,了點兒。”
雪懷皺起眉頭,沒好氣地說道:“我頂多給你八兩,這是舊東西,是舊的,你想賣我十五兩,你當我是傻的。”
八兩?
三言兩語就由五兩變八兩了?
驚喜來得太快,王氏卻心安理得。
昨天那對姐弟八十兩銀子也沒有還價,后悔得半宵沒睡,那時就應該要一百兩的,為啥會說了個八十兩。
老天開眼啊,今天又上一個棒槌。
“八兩啊......”王氏忸怩著子,一副為難的樣子。
對面的小爺立刻沉不住氣了,生怕王氏不肯,急急地說道:“我連你這鋪子一起要,你說個價,我總不會讓你吃虧,我和你說啊,我祖父給了我足足一千兩,讓我自己學做生意,就是我娘不放心而已。”
一千兩?
王氏想起親后第一次跟著歐惠去葉老夫人那里磕頭認親,那屋里有座鑲著瑪瑙的屏風,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擺設,歐惠告訴,那屏風是葉老夫人的嫁妝,前兩年有人出一千兩銀子,葉老夫人都沒有賣。
嚇了一跳,那二十兩銀子的陪嫁,還是從歐家給的彩禮里摳出來的,可對于葉老夫人而言,一千兩銀子,只不過就是屋里的一個擺設而已。
而現在,對于這個小孩家里,一千兩就是給孩子拿出來玩的。
就和昨天那對姐弟一樣,什麼開鋪子做生意,不過就是家里拿銀子給他們胡鬧的。
生意豈是那麼好干的?
如果生意好干,現在也不用轉讓鋪子了。
“一年一百二十兩,小爺你出一百二十兩,我連醬鋪里的家伙事兒一并給你,你去打聽打聽,長樂街上的鋪子,是不是這個價?咱們會昌街上除了我這里就沒有空鋪子了,你......”
沒等王氏把后面的話說出來,雪懷一拍桌子:“一百二十兩?!”
說著,便從荷包里拿出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,在王氏面前晃了晃。
“這是訂金,明天上午我來收鋪子。”
王氏眼睛亮了,手要接,雪懷卻又把那張銀票按在桌子上。
“你得給我打個收條,萬一明天我過來時,你不認帳,非說我沒給你訂金,想要多收我十兩銀子怎麼辦?”
王氏一怔,昨天那對姐弟可沒有讓寫收條。
“我不認字,要等當家的回來才能寫。”
雪懷呵呵一笑:“我認字,也會寫,我寫好后你畫押按手印就行了。”
鋪子里有記帳用的筆墨紙硯,雪懷三下兩下就寫了張收條。
王氏倒也不笨,打開門問外面的兩個力夫:“你們識字嗎?”
自從平城改新京,新京城里來了好些人,有些識文斷字的,一時找不到差事,也只能做力夫。
果然,其中一個力夫說道:“我上過兩年私塾。”
“那好,你進來,幫我看看,這收條上寫的是啥。”王氏說道。
力夫看看王氏,又看看笑瞇瞇的雪懷,便手接過了那張收條,大聲念了出來:“今收到會昌街甲字南數第五戶鋪面轉讓金拾兩正。”
王氏聽得皺眉:“啥是轉讓金?”
雪懷眉揚起,眼底眉梢都寫著“不耐煩”。
“你把那些盆盆罐罐,還有這些貨架子全都賣給我了,我又不把這些東西搬走,這不就是轉讓金嗎?說起來我還多給了二兩呢。UU看書 www.uukanshu.com”
是啊,他們先前談的是八兩。
王氏松了口氣,二話不說便在收條上按了手印。
雪懷把收條的字跡吹干,順手把十兩的銀票給了王氏,說好明天帶著牙人來收鋪子,便揚長而去。
力夫問王氏:“大娘,還搬嗎?”
“搬個屁,十兩,這些破爛賣了十兩!”
雪懷出了會昌街,走到同福客棧門口,在面人攤做了幾個面人兒,把旁邊的幾個小孩羨慕得不。
其中一個小孩認出來:“你昨天做了個丑哪吒。”
“嗯,是我,你天天都來這兒,你家住這兒?”指了指同福客棧。
小孩嗯了一聲,找找另外幾個小孩:“我們都住這兒。”
住在客棧里的小孩,要麼是客棧東家的孩子,要麼就是客棧里的客人。
雪懷把面人兒分給幾個小孩,說道:“哥哥我租了新鋪子,明天就要開張了,你們拿了我的面人,就進客棧挨個說一聲,就說以前賣醬菜的那家換了新東家,請他們都來顧,一百二十兩租下的鋪子,是大鋪子。半個時辰以后,你們回這里,每人再給一個面人兒,直接和這位老伯要就行了。”
說著,雪懷掏出一串銅錢,請做面人兒的老頭,照著小孩子們指定的樣式,每人又做了一個,只是這個現在不給,要等半個時辰后才能拿。
看著幾個小小的影歡天喜地跑進客棧,雪懷哼著小曲兒,又去了單伯那個賣茶葉蛋的小攤子。
“單伯,您知道葉老夫人的住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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