拍了拍孫兒的手,虞老夫人淡淡地看著堂下的年。
年重新抬起頭來,恭敬道:“侄孫幽州周氏子,父取名令懷,字景之,見過舅祖母,因腳不靈便,若有失禮之,還請舅祖母見諒。”
說完,他將擱在膝蓋上只有掌大小的黑檀木匣子,遞給了一旁的柳嬤嬤。
柳嬤嬤接過,轉頭送到了虞老夫人手中。
虞老夫人輕著匣子上金鑲玉的浮雕牡丹,神間充滿了懷念:“這個匣子,還是當年妙芙遠嫁幽州時,我送給的添妝,沒想到這麼多年,竟然還留著。”
屋子里氣氛有些凝重,其他人也都心有戚戚。
虞妙芙是虞老爺子的嫡親姐姐,虞老夫人在閨中時,就和這個大姑子不錯。
后來虞妙芙遠嫁幽州衛指揮僉事。
幽州離京兆遠了些,虞妙芙嫁人后,攏共回娘家不到五指之數,兩家雖然一直保持著聯系,但天長日久,關系難免生疏下來。
思及往事,虞老夫人眼眶有些潤,著帕子按了按眼角:“我上次見,還是三十多年的事兒,沒想到這一別,竟是……”天人永隔!
三年前北狄進犯北境,幽王鎮守失利,導致北境連失三城,百姓死傷無數。
后來朝庭查出幽王貪墨軍晌,與北狄勾結,意圖謀反,皇上震怒,幽王府被抄家滅了滿門,幽州一應員殺的殺,流放的流放。
周家被擼了職,親戚好友皆是避如蛇蝎,沒過多久,家里就剩虞妙芙和周令懷這祖孫倆。
不久前,連虞妙芙也去世了。
虞窈好奇地看了一眼周令懷,見他低著頭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,便湊到祖母跟前,想看看匣子里放了什麼東西。
虞老夫人打開匣子,里面擺著一封信,還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石印章,鮮紅如瑰麗,形巧而高雅。
印章上頭刻了一個“虞”字,翻開印底,有淡紅的印泥,上頭刻了一個“妙”字。
是虞妙芙的私印。
這是虞妙芙的父親,虞老太爺在虞妙芙出嫁時送給的,兒遠嫁,父親憂心兒前程,親手刻下印章的同時,也刻下了虞家對虞妙芙份。
虞老夫人忡怔良久后,幽幽一嘆,連信也未看,就合上了匣子:“這些年,當真是苦了妙芙。”
周家被擼了職,沒有下獄、殺頭、流放,也是虞家從中斡旋的最好結果。
饒是如此,虞妙芙在幽州日子也很不好過。
可皇上對幽州不放心,虞家就是有心幫襯,也無能為力,以致于這三年來,與虞妙芙徹底斷了聯系,虞妙芙那邊的形也是半點也不清楚。
還是昨天,門房接到了周令懷的拜帖,家里使人去客棧打聽,這才知道虞妙芙幾個月前因病過世,其孫周令懷尚未及冠,不頂門戶,只好帶著仆從上京投奔虞家。
這才有了虞家一大家子齊聚一堂,等著周令懷登門一事。
好在這事已經過去了三年,幽州的局勢也穩當了一些,一個腳不靈便的孤,倒也不妨礙什麼。
虞老夫人面上的傷,不似作偽,周令懷垂著頭:“祖母走得很平靜,舅祖母不必介懷。”
心中有了權衡,虞老夫人便對周令懷道:“你就安心住在虞家。”
周令懷低聲道:“有勞舅祖母。”
見他氣定神閑,姿態雍容,言談之間不卑不,進退知禮,自有一與生俱來的矜貴,虞老夫人對周令懷也多了幾分真心。
接下來,柳嬤嬤帶周令懷認人,周令懷恭恭敬敬一一見禮,虞宗正等人為長輩,難免要多說幾句歡迎勉勵的話。
場面實在太無聊,虞窈都有些昏昏睡。
好不容易長輩認完了,到了同輩。
柳嬤嬤抬頭虞窈方向一看:“這是府里的大姐兒,名窈,小名窈窈,今年九歲,生母泉州府謝氏。”
捂著小兒打呵欠的虞窈一個激凌,一骨碌地從榻上站起來,了一下角,不由松了一口氣:還好沒有流口水。
周令懷注意到的小作,向淡淡點頭:“表妹好。”
眼前的小姑娘生得圓胖一些,但是量均稱,著圓潤致,小圓臉致可,眉目間秾麗暗藏,一雙睡眼不大不小, 似尾微微上挑,眼中似含煙,目似含,似喜還嗔勝桃花三分。
這般已是天,艷初。
虞窈似模似樣的福了一,聲音溫:“表哥好。”
小姑娘歪著小腦袋笑得一團喜氣,笑容干凈明澈,周令懷將自己準備好的禮遞了出去:“我無長,唯有親手譽寫字帖尚能聊表心意,還表妹莫要嫌棄。”
“不嫌棄,不嫌棄。”虞窈里說著,已經迫不及待將字帖接過來,當場就打開來瞧。
旁邊的虞老夫人眼神不由一頓。
潔白的生宣紙上,一排排行楷小字,如云行流水,秾纖間出,風骨灑落,筋骨天,且剛健于婀娜之中,行遒勁于婉之。
就這麼一手字,就能稱得上是驚才絕艷,想必書讀得也好。
上面譽寫的是《藥師經》,家中有長輩禮佛,贈送經文字帖一準是沒錯的。
周令懷在準備禮之前,必然是打聽過一些虞府里的基本況。
由此便能瞧出,他不僅有驚艷之才,還有縝之城府。
可惜殘缺之人,不能仕,虞老夫人看了一眼他的,心里頭好一陣惋惜。
虞窈見其中一段經文十分眼,忍不住當場念道:“愿,如琉璃,外明徹,凈無瑕穢,明廣大,功德巍巍,善安住,焰網莊嚴,過于日月,幽冥眾生,悉蒙開曉,隨意所趣,作諸事業。”
正是在夢里見過的經文,很喜歡這一段經文。
周令懷忍不住抬眸看了小姑娘一眼,眼中掠過一驚訝。
“表哥的字兒寫得真好看,”虞窈不釋手地拿著字帖兒,就算不懂書法,也能瞧出這字寫得好看,想到自己寫的跟狗爬了的字,不臉一紅:“改明兒找人裱著掛到房間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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