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嶺遠的車,停在離青杏堂不遠的一個車庫里。
寧樨不懂車,只是覺得溫嶺遠的這一輛,造型頗有一些古典,與寧治東常開的那輛,有錢都顯在了門臉上的大奔,是完全不一樣的。
阿婆晚上睡得比較早,先將送到家,寧樨再回到車上。
蘇雨濃這時候湊到寧樨耳邊悄聲說:“你這個溫叔叔開賓利歐陸哇,開中醫館這麼有錢的嗎的?”
“這個車很貴?”
“也不貴,三百多萬吧。”
“……”寧樨低聲地說,“他應該是有別的投資。”否則一個學中醫的,無論如何和爸一個做生意扯不上關系。
蘇雨濃說:“是不是你平常表現得太平民,讓我對你家有錢的程度產生了誤解。我看到網上的富二代,好像不是你這樣的。”
“我們家也沒有多有錢,我知道我爸的車才一百多萬。”
“才……”蘇雨濃覺得自己就不該挑起這個話題。
前排駕駛座的溫嶺遠笑說:“你們在聊什麼?”
寧樨意識到一直跟蘇雨濃嘀嘀咕咕說悄悄話很不禮貌,“……我跟小雨在商量吃什麼?”
“可能沒得商量,你所說的那種店,我知道的,在南城也只有一家。”
“那你請什麼,我們就吃什麼。”
溫嶺遠帶們去的地方,或許稱之為酒吧更為合適。
與寧樨印象中的酒吧不同,坐落在臨江一棟大樓的最頂層,偌大空間里擺放一看便知極其舒服的棕皮質沙發,沒有大燈,只有藏匿起來的燈帶,昏暗而安靜,營造在自家客廳小酌的氛圍。
酒吧老板,是文藝青年所謂的那種有故事的人。攔著溫嶺遠,看著跟在他后的兩個小姑娘,笑說:“知道我這兒是酒吧,還把未年往我這兒帶。”
“小孩兒過生日,帶過來吃點東西。”
老板沖寧樨眨一眼,夸溫嶺遠:“有眼。”說著拿出一頁牛皮紙的菜單。
寧樨和蘇雨濃腦袋湊在一起,研究菜單,看見甜品后面的阿拉伯數字,都有點咋舌。
兩個人商量一會兒,寧樨說:“給我們菠蘿蝦尾沙拉配三文魚籽、波士頓龍蝦卷、玫瑰覆盆子蛋糕。”
頓一下,看向老板,“一般餐飲行業的慣例,不是顧客過生日的時候會送一點什麼?”
老板哈哈大笑,“如果我送你餐品,這人終歸還是要掛在溫嶺遠名下。他是個不欠人人的人。”
溫嶺遠笑說:“偶爾欠一下也無妨。”
“那今天給你免單,”老板探過回菜單,往寧樨跟前湊攏一下,笑說,“祝你生日快樂。”
落地窗外是臺,一些人坐在外面喝酒。沒有燈,城市的夜晚足夠明亮。聽不見室的音樂,因為從這里能看到江景,任何人造的意境都是多余。
寧樨和蘇雨濃都變沒有見識的小屁孩,看見江水里的行船的燈火,齊齊“哇”一聲,不約而同掏出手機來拍照。
點心端上來,裝在漢瓷的盤子里,另送了一碟蜂檸檬馬卡龍,和兩杯桃子氣泡水。服務員放下一束長梗紅玫瑰,用黑的紙張包扎,說也是老板送的。
溫嶺遠只點一杯檸檬水,喝得很慢,等待們試吃點心后的評價,但是他笑得有竹。
“好吃!”
“巨好吃!”
兩個沒文化的高中生,也想不出更多辭藻了。
溫嶺遠覺得年輕真好,剛吃過生日蛋糕,還能有胃口裝下這樣多的點心,不怕代謝不掉高熱量,也不怕積食。
們以風卷殘云的速度吃完,喝下氣泡水,打一個滿意的飽嗝,完全不顧及形象。
寧樨說:“溫叔叔,下回,我和小雨請你去我們學校周邊吃夜宵?”
“吃什麼?”
“冷鍋串串,川香麻辣燙,或者青椒酸菜魚?”
一聽就是讓人胃疼的東西,溫嶺遠這個典型的本地人,完全吃不了辣,笑說:“或許,我只用幫你買單就好了。”
蘇雨濃此時此刻,總算明白為什麼這些天,“青杏堂”取代“茶”了寧樨最常提及的高頻詞匯。原來和地方無關,和人有關。
也是現實中第一回接到溫嶺遠這樣的人,才會到寧樨為什麼總說學校里那些總圍著打轉的男生,都是還沒進化完全的猴子。
蘇雨濃其間離席去了一趟洗手間,等回來的時候,看見寧樨和溫嶺遠并肩站在天臺的玻璃圍欄那里,面朝著江面。
寧樨偏著頭與他說話,神采飛揚,時不時,要踮一下腳尖,仿佛已經盛放不住雀躍的心臟。
溫嶺遠則會微微低下頭,認真聆聽,平和,謙遜,一點也不高高在上。
覺得這個畫面,放在這樣的夜景里,非常非常的和諧。
溫嶺遠先將蘇雨濃送到,再送寧樨回家。
原本寧樨坐在后座右邊,下車給蘇雨濃讓了位置,再上車的時候,就順勢坐到了副駕駛上。
車里也有很淡的香味,應該不是某一種花香,識別不出來。
“你有用什麼車熏香嗎?”
溫嶺遠想一下,“或許,可能只是上次送車去保養,殘留的清潔劑的香味?”
“……你不能讓我去買一瓶清潔劑。”
“我知道有一種除味噴霧,和這個味道類似,只是忘了名字,回去我查一下購買記錄再發給你。”
“你也會網購嗎?”
“為什麼你會覺得我不會。”
因為你開三百多萬的車。寧樨鼻子。
“我只是不看畫,不代表我是一個和時代完全節的老古董。”
“我并沒有說你老!”寧樨申辯,“我覺得你……剛剛好。”
“……什麼剛剛好?”
寧樨偏著頭看他,“剛剛出爐的可頌,烤一分不,多烤一分就焦了的那種剛剛好。”
溫嶺遠笑了。他承認有時候自己跟不上的思考回路。
二十分鐘路程,寧樨希它能更長一些,因為還有很多關于溫嶺遠的問題想問。
比如,“青杏堂為什麼這個名字,和杏林的說法有關嗎?”
杏林是中醫學界的代稱。
“翟青杏,爺爺當年建醫館的時候,就以的名字,作為醫館的名字。”
“原來是一個‘狗’的典故。”
溫嶺遠笑說:“我讀高中的時代,還是單的人自稱‘單貴族’的時代。”
“不要強行和我們劃出代,起碼你還知道‘狗’的意思。”
“或許,再過兩年我就跟不上網絡詞語更新換代的速度了。”
“為什麼?過兩年醫館的寬帶就不再續費了嗎?”仿佛是出于本能,寧樨總要岔開那些,他仿佛是下意識闡明和并非一輩人的表述。
溫嶺遠被逗笑。
“你十二月才滿三十歲,不要把自己說是老頭子一樣。”
“嗯,你說得對。”
寧樨的家,從小區走進去不遠,小區安保也很好,寧樨就讓溫嶺遠把車停在小區門口。
去解安全帶,想起放在后座的那一束玫瑰,長手臂去拿,卻沒夠著。溫嶺遠解開了安全帶,手到后座,輕輕松松替拿過來,遞到手上。
“謝謝,”寧樨抱著玫瑰,看著溫嶺遠,“……這個生日,我覺得很快樂。”
“我只做了一點彌補的工作。”
寧樨搖頭,“也不是你的義務。”
“舉手之勞而已,”溫嶺遠微笑,“你覺得快樂就好。”
寧樨拉開了車門,抱著玫瑰跳下水,倒退著走幾步,朝他揮手。
他也揮了一下手,仍是笑容溫和,在看著,并沒有立即發車子,可能在等走進小區里。
寧樨從背包里掏出門卡刷一下,門打開的時候,最后一次回了一下頭,舉著手里的玫瑰,向夜里停著的車揮一下。
已經看不見駕駛座上的人,但是車燈閃了幾下,對回應。
寧樨抱著玫瑰,走進大門,幾乎是一路小跑。低著頭,把臉埋進玫瑰花里,好像在做杯水車薪的無用功,想讓那微微涼的花瓣,給發燙的面頰降溫。
想起方才在大廈的頂層,他們看著江面聊天。
有一個瞬間,說話的時候,溫嶺遠沒有聽清楚,就低下頭來,用疑問語氣“嗯”一聲作為詢問。
也在那個時候踮起腳,準備再說一次,距離前所未有的近,看見他淡琥珀眼里的自己。
也不是想象的那樣震天地,聽見冰融雪解的聲響。
那時那刻的心跳過速,不會有其他理由。
在你最需要愛的時候,我成了刺在你身上的墓志銘。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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