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佑十九年,大年初七。
從年前謝師宴后,風平浪靜,盧仚心里擔憂的一些事,都無發生。
雨胡同最西端,小院。
東邊天際剛顯出一抹魚肚白,盧仚小院東邊竹叢里,翠蛇探出頭來,朝著東邊深深吸了一口氣,然后緩緩吐出了一縷輕靈飄逸的青氣。
院子北面水坑中,鱷老黑也出頭來,朝著東邊天空深深吸氣,良久之后,噴出了一抹氤氳粘稠的黑氣。
西面窩棚中,胖嘟嘟的兔猻一臉嚴肅的朝著東方張開了小,深吸了一口氣后,從鼻孔里噴出了一縷寒氣森森的白。
南邊屋檐下,鳥籠中。
通火紅的大鸚鵡張開翅膀,渾羽豎起,同樣朝著東邊深深吐納。
一熱力四溢的紅火從大鸚鵡的羽片下飛出,靜靜的融了小院的空氣中。
院子中間,膘壯的大黃狗也是依法施為。
一團厚重的,比翠蛇、鱷、兔猻、鸚鵡的氣息都要強大、濃厚的黃氣,冉冉從大黃狗的鼻孔里吐出,融合了其他四氣息,化為一道五流風,‘嗤嗤’有聲的注了院子里的水井。
水井里清澈見底,大冬天都沒有一片薄冰的井水翻滾了九次,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帶著淡淡華騰空而起,緩緩漾出了井口,在小院中載波載浮,隨風流轉。
大黃狗為首,翠蛇、鱷、兔猻、鸚鵡同時深吸氣。
蘊藏了濃郁生機,更有一稀薄靈機藏的水汽就被五只靈分。
它們渾激靈靈打了個寒,再次噴出了五煙氣融了小院各。
一番施為后,大鸚鵡放下翅膀,用力的搖晃著,直了脖子,猶如一只敬職敬業的大公,扯著嗓子‘咯咯嗚’的嚷了起來。
大鸚鵡一,雨胡同,各家各戶養的紛紛隨著它此起彼伏的了起來。
小院北面正屋中,臥室,盤坐在云床上的盧仚緩緩睜開眼睛。
一抹青一閃而過,盧仚雙手結印,從眉心一路緩緩放至丹田。
空氣中,淡淡的五流涌出,被盧仚悠長的呼吸納。他銅的皮猶如水波一樣蠕著,不斷發出筋腱彈的‘嗡嗡’聲,也有骨頭關節撞擊的‘叮咚’聲響起。
若是有萊國公府的家將在場,定然會被盧仚傳出的響嚇呆。
過年,剛滿十六的盧仚,筋腱震如八牛床弩,骨骼轟鳴如玉磬金鐘,這是武道培元到了巔峰圓滿的征兆。
放在大胤武朝尚未‘文恬武嬉’,滿朝上下還一心進、國勢強盛的年月,十六歲的培元境圓滿,放在大胤武朝各家權貴府邸中,那也是極有天賦,值得花大力氣培養的天才子弟。
而現如今的大胤武朝,就算是在那些開國武勛豪門大族中,二十歲以下的培元境圓滿,已經是麟角,罕見至極了。
筋腱震,骨骼轟鳴。
盧仚上的異象還在持續。
他雙手結印按在丹田,呼吸變得綿綿泊泊悠長無比。
在他腦海中,一縷靈裹著一副畫卷,正不斷閃爍。
朦朧虛幻的畫卷中,可見億萬黯淡的星若若現。
點點星中心位置,可見一三目神人凌空而立,他腳踏一尊金牙玉象,邊縈繞著地水火風諸般異象,仰面看天,目所及之,虛空扭曲崩塌,一副世界崩壞的恐怖場面。
神人雙手持龍。
左手一條青龍朦朧虛幻,好似無數條流風凝。
右手一條白龍水盈盈,好似無數道泉水匯聚。
青龍、白龍在神人手中扭掙扎,偶爾兩條巨龍撞擊在一起,就有無數條電迸濺,更有恐怖雷聲響起。
隨著盧仚的呼吸聲。
一縷縷極淡極淡的神魂靈不斷從半明的神人流出。
神魂靈逐漸在腦海中凝了一團拳頭大小的蓮子狀虛影。
神魂靈不斷涌出,三目神人上黯淡的神也徹底熄滅,神人的、腳下的金牙玉象、手中的兩條巨龍,還有邊的地水火風諸般虛影,全都變得朦朧虛幻,一如遠的漫天星。
蓮子狀虛影逐漸凝實。
盧仚輕喝一聲,蓮子狀虛影一滴若真若幻的水滴影滴落,頃刻間融盧仚全。
盧仚的筋腱震、骨骼轟鳴聲越發清脆、有力,點點靈不斷融他全的經絡、竅,將一條條經絡、竅滋養得異常強壯、無比韌,不斷泛出一道道和的潤。
吐出一口長氣,震得滿屋子的家‘嘩啦啦’直晃,盧仚終于結束了一夜的功課,麻利的站起來,忙不迭的裹上青緞子面的綿大褂,屁顛屁顛的打開房門沖了出去。
“來了,來了,各位大爺,早餐馬上到!”
“哎,你們這群砍腦殼的要債鬼,馬上好,馬上好。”
盧仚笑呵呵的,忙碌著伺候院子里的幾位大爺,將它們伺候得舒舒服服,妥妥帖帖。
六年前,盧仚第一次,也是這輩子僅有的一次去白家登門拜訪,被白長空一番‘殷殷教誨’并‘禮送出’家門后,又又怒又怕的盧仚在回家路上,了風寒。
一夜高燒,盧仚幾乎病死。
瀕死邊緣,盧仚的腦海中,就莫名浮現了這一副神異的畫卷。
盧仚福至心靈,在快要病死時,默默‘觀想’畫卷上的三目神人影像。
只是一次嘗試,就踏了一道玄妙莫測的門戶。
從此,盧仚知道自己和‘凡人’,是不同的了。
捧著大海碗,蹲在大黃狗邊,喝完了粥,盧仚抬頭看著天,暢快的吐出了一口熱氣。
“培元大圓滿,渾經絡、竅,已經進無可進。”
“今夜,拓脈!”
盧仚用力的了大黃狗的腦袋,輕笑道:“拓脈若,保命的手段又強了許多,咱也有點底氣自立門戶啦。”
“不過,革命尚未功,同志們仍需努力!”
盧仚看著天空,喃喃道:“十歲前,手無縛之力,家里也沒長輩護持,咱們只能小心謹慎、伏低做小,一心一意茍全命。”
“現今雖然有了幾分手段。”
“但那夜所見,何其驚怖? ”
“這一方世界,和我想象中大為不同。”
“這大胤武朝,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桃源樂土。那天晚上,究竟是什麼東西?拓脈十二重的武修,堪稱高手,居然就這麼折了?”
“堂堂坊令賀鈞遇襲重傷,這麼大的事,市井上居然沒有任何震。這,很不對勁!”
“大黃,我們,還是要謹慎小心,再小心謹慎哪!”
放下海碗,雙手揣在袖子里,盧仚喃喃道:“過去了這麼些天,該有消息了。得去收收風,看看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。”
盧仚腦袋上的鳥籠里,大鸚鵡扯著嗓子尖了起來:“怕個鳥?狹路相逢勇者勝,看你不慣,拔刀就干!”
“嘿,孫子,說你呢。”
“來揍我啊,揍我啊!”
這廝又將腦袋從鳥籠子里了出來,朝著在院子里繞圈的兔猻大聲挑釁。
兔猻低沉的咆哮了一聲,帶起一道惡風飛奔了過來,一躍跳起一丈高,一爪子狠狠的撕扯在了鋼鑄的鳥籠子上。
‘當啷’一聲,火星四濺。
兔猻落地,氣急敗壞的‘哈哈’嘶吼。
大鸚鵡得意洋洋翹起了尾,怪聲怪氣的唱起了不正經的小調。
此刻,天恩侯府,會客大廳。
臉慘白,發青,眼眶凹陷,眼袋蒙著一層黑氣,一副積年癆病鬼模樣的白邛,巍巍的坐在椅子上,雙手哆哆嗦嗦的捧著茶盞。
他的手得厲害,茶盞蓋和茶盞不斷撞擊,發出‘叮叮叮’的聲響。
胡夫人瞪大眼睛,直勾勾的盯著白邛的手,恨不得跳起來一把搶回茶盞,唯恐這家伙將自家的茶盞給摔碎了。
終于,忍不住干笑道:“白大人,您若是不口,且把茶盞放下罷?”
頓了頓,胡夫人干的說道:“這一套細瓷掐金的茶盞,貴不貴,也要百來貫錢呢。唉喲,我說現在那些人啊,一個個都是商,黑心得很,不就是一套茶麼?”
白邛斜了胡夫人一眼,端起茶盞,輕輕抿了一口茶,手臂哆嗦著將茶盞放在了邊的小桌幾上。
咳嗽了一聲,白邛聲道:“夫人見笑了,實在是,這些日子,本這子,出了些小病。”
了口氣,白邛看著胡夫人沉聲道:“本此次前來,是為了為霜和盧賢侄的婚事。”
胡夫人的眼睛驟然一亮,猛地站起來,用力的拍了一下手。
“哎喲,您可總算是想起這件事了。”
“哎呀呀,從年前到現在,這大半個月啊,您知道我這是怎麼過的麼?”
“每天都撕心裂肺的想著這件事,這,就好像一鍋子熱油在心里烹,每日每夜的那個難啊……”
“得了,廢話說,一手錢一手貨,您帶金子來了?”
胡夫人搶前一步,不顧面、大失禮儀的抓住了白邛的手臂:“君子一諾六千金,仚哥兒那是實實在在配不上為霜姑娘的,白大人您這邊給錢,我立馬將婚書給您!”
白邛咳嗽了一聲,他翻了翻眼皮,朝胡夫人看了一眼,淡然冷笑了一聲。
“夫人怕是弄錯了。”
“本這次來,正是為了小和盧賢侄的婚事。”
“卻不是退婚。”
“是,為了他們趕親。”
白邛翹起了二郎,一邊咳嗽,一邊冷笑著說道:“之前所謂的退婚云云,不過是個笑話。夫人,萬萬不可搞錯了。”
胡夫人呆呆的看著白邛,下意識的罵了一句:“狗的夯貨,你戲弄你老娘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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