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時分，周日的十八中菜市場比往日更加熱鬧，但幸好出門吃早飯的人又并不是很多，所以等江森急急忙忙趕到店里時，洗腳盆里積攢的客人用過的碗，倒也還不是很多，老板娘也不像他想象的那麼手忙腳。但遲到了，自然還是不得要被老板娘說幾句，江森自然點頭哈腰趕認錯道歉，然后就忙走上自己的工位，抓麻利干活。

江森口氣坐下來，連副手套都沒有，雙手一放進冰冷的自來水里，渾上下就立刻狠狠打了個冷戰。他當即意識到不對，但人都來了，總不能再跟老板娘請假，于是后槽牙使勁一咬，心一聲大喊我草，竟生生強行頂住。又過上兩三分鐘，也就慢慢覺得習慣了。

不過習慣歸習慣，生病卻依然是無法忽視的事實。畢竟是一晚上沒睡好，休息時間不夠，加上早飯也沒吃，他半蹲半坐在店門前，隨著日頭往上爬，洗著洗著，就覺得眼前開始發暈。

卡在嚨里的痰和堵在鼻孔里的鼻涕也越來越多，但又不好在人家店門前吐出來，只能強忍著，等到沒什麼人路過的間隙，才敢抓擤一下，然后冷水一沖，繼續干活。

就這麼辛苦地熬著，熬了將近三個小時，等到十來點鐘，老板娘今天格外開恩，早早地收了攤。江森抓洗完最后一個碗，這才艱難地緩緩站起來，了手，步履沉重地走過去拿飯。隨即打開現塑料袋，卻發現里面還多了兩個茶葉蛋，不意外地看看老板娘。

老板娘立馬板起臉說道：“抓回去休息吧，看你今天不舒服，吃個蛋補補，這幾天好好養養。你個小孩，老是把自己搞得這麼可憐兮兮的，好像我待你一樣。我好心留你下來打工，還差點把自己搞惡人了。”

江森腦袋暈沉沉站著，默默聽老板娘把話說完，對道了句：“謝謝阿姨”。然后也沒說什麼將來要報答的廢話，就直接走出了店門。

今天的溫度比昨天還高，菜市場左右兩側的路邊攤，都支起了更多更大的遮篷。江森聞著滿地腐爛菜葉的氣味，胃里一陣接著一陣地犯惡心，沒走幾步，又被太又曬得渾起皮疙瘩，風寒又中暑，覺分分鐘要撲街倒地。

他了額頭，忍不住地嘀嘀咕咕：“的，真的煩……”

渾發熱地穿過馬路，走到學校門口，傳達室里的老伯正在看電視，見江森回來，只是隨口問了句：“不出去了吧？”

江森搖搖頭，又朝老伯討藥道：“老伯，昨天那個藥還有嗎？”

老伯聞言，明顯有點舍不得他那點給自己準備的冒藥，但看江森好像越病越厲害的樣子，又怕出事，只能不甘愿地說：“藥倒是還有，不過昨天那種沒幾顆了，還有點別的，不知道能不能混著吃。要不等明天校醫上班了，你過去找他看看吧……”

江森心想哪能再拖到明天，再拖那不就掛了嗎？立馬道：“沒事，先隨便吃點藥頂一下，先把今晚熬過去，不然太難了……”

“這樣啊。”老伯這才不甘愿地站起來，走到傳達室的桌子前，打開柜子，從里面拿出兩版包裝不一樣的膠囊，問江森道，“要幾顆啊？”

“都給我吧。”江森嘶啞著聲音，直接從老伯手里拿走了兩版膠囊，連多說個謝字的力氣都沒有，就拖著暈乎乎的，轉頭走出了傳達室。

幾分鐘后，他像是斷了片一樣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就上了樓。

等反應過來的時候，熱水都倒好了，就擺在眼前的桌子上，冒著滾燙的白眼，然后恍惚了半天，才想起來這水就是他自己倒的。

寢室里頭，還安安靜靜的，拉遮簾，線昏暗，三個懶鬼都還在睡覺。

邵敏是真的在睡，呼嚕聲不響，但是很明顯。張榮升卻是在賴床，卷著毯子抱著抱枕，來回翻滾。而文宣賓是純粹醒了，睜著眼睛看天花板，神游外，不知在想什麼。

江森頗為羨慕地看著他們豬一樣的生活，然后嘆著氣，先不管三七二十一，把老伯給的藥一起混著吃了，什麼過不過敏，能不能同時服用，飯前用還是飯后用，統統都顧不得那麼多，反正就是病急投醫，有什麼吃什麼。吞下藥丸后，又去水房里好好地把鼻涕和痰理了一下，回來再喝一大碗的水，這麼一通作下來，肚子里就咕咚咕咚開始響。

江森無力地拆開塑料袋，看著里面的兩個飯團和兩瓶牛，外加兩顆茶葉蛋，不但半點食都提不起來，甚至還有點想吐。往日里那麼可的東西，怎麼忽然就面目可憎起來了呢？

可要是現在不吃，等到晚上，這些東西可能就要壞了。

“唉……”江森又嘆了口氣，拿出那個明顯大一號的飯團，猶豫了一下，就開始著頭皮啃。每一口沾滿的飯粒下肚，都讓他想吐出來。

可越是這樣，他吃飯的速度，反倒比平時更快了幾分。那呼哧呼哧的聲音，引得睡在他對面上鋪的文宣賓，都不由得看過來，問道：“這麼嗎？”

“嗯，很……”江森鼻音很重地回答，一邊強行吃強行咽，轉眼就吃下去半個大飯團，這時又覺得口得厲害，趕把吸管進牛瓶子里，但不敢多喝，生怕喝多了就吃不下飯，只是小小地啜了一口，潤潤，再急忙接著吃飯團。

在他頑強的拼搏努力下，手里那個能當兩頓飯用的大飯團，很快越吃越。而越吃到后面，江森也越覺得肚子漲得厲害。可就是打死也不停。

終于，在長達十分鐘的仿佛酷刑一般的進食過程后，他總算艱難地吃下了最后一口米飯。可就在他放下裝飯的袋子，心放松的剎那，肚子里的一口飯卻突然造反，連帶著大量剛咽下去的幾口牛，又冷不丁噴了上來。江森猝不及防，只是下意識地急忙閉。

隨著胃里容的噴薄而出，江森的臉也驟然變化，口腔瞬間就被塞滿了大半。

文宣賓當即瞪大眼睛，看著江森，好像在期待什麼。

江森卻只是坐著，紋不。

然后雙拳握，死死地屏住呼吸，過了幾秒，等到里的局面平衡，才微微吸一口氣，接著嚨一一，生生又把滿反芻上來的東西，全都咽了回去。

做完這驚世駭俗的一整套作后，江森急忙拿起桌上的大茶缸，大口喝了幾口，把造反派們徹底鎮回去。這才渾是汗地坐回床邊，舒然呼出一口濁氣。

“嘔……”文宣賓全程無間斷地看完江森的神級作，這時突然一聲干嘔，急忙掀開毯子匆匆從床上爬下來，連找對鞋子都來不及，一只腳塞進運鞋，一只腳踩上拖鞋，捂著打開寢室的房門，極速朝水房奔去。剛跑進水房，就哇的一聲大喊，吐了一地。

江森聽到水房里的靜，當即眉頭一皺，鄙視道：“這個人，真惡心……”

話音落下，睡在江森上鋪的張榮升，跟著就大喊一聲：“賓哥，你有了嗎？是誰干的！”

然而并沒有人搭理他。

兇手江森只是了肚子，猶豫兩秒，又把手向了茶葉蛋……

中午時分，十一點出頭，等江森吃完茶葉蛋，喝完牛，寢室里的懶鬼們，也終于在文宣賓的一些列靜下醒來，陸陸續續起床，不得不去食堂吃午飯。三個人下樓的時候，文宣賓跟張榮升和邵敏說著江森把吐出的東西又吃回去的作，樓道里頓時一陣我草。

而作為始作俑者的江森，則只是淡然地去水房洗了洗手，順手把文宣賓的嘔吐掃干凈，然后回到寢室，安安靜靜地翻開那本理教輔書。

雖然狀態很不佳，但還是堅決不肯跟病魔妥協。

……

二十分鐘后，大中午空的寢室里，江森虛弱地頂著高燒，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教輔書上的例題講解，依然對鄭紅布置的第三道作業題不得要領。

就在他打算先干脆跳過去，先攻克第四題的時候，寢室門忽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，一個個頭比胡海偉還高，至有一米八五以上的神小伙，神病似的走了進來。

睡在邵敏上鋪的302寢室第一海拔，十八中校籃球隊主力大前鋒羅北空大喊一聲：“兄弟們！爺爺回來了！誒！他們人呢？麻子，就你一個人了嗎？這麼孤獨？”

江森抬頭看了眼這位猛男，淡淡回答：“報告這位爺爺，他們走了，走的時候很安詳。”

然而羅北空完全沒反應過來江森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，半個字都沒接住，只是聽到江森的鼻音，立馬眼珠子一瞪，出驚恐的神問道：“我日！你冒了？會不會傳染？”

“嗯，肯定會的。”江森鼻音很重地確定道，“呼吸道疾病，病毒可以通過空氣傳播。”

“我草！”羅北空頓時就跟個文盲似的，一驚一乍到跳起來大喊，“媽的！老子下星期要出去比賽的，小麻子！你可不要害我啊！”

“大佬，我也不想啊……”江森本來就看書看得迷糊，被羅北空一打斷，干脆就把教輔書合上了，說道，“生病這種事是我能控制的嗎？我下個月還要期末考了呢，你以為我想啊？”

“下個月期末考？”羅北空瞬間又把那的狀態一收，皺起眉頭，自言自語似的嘀咕，“那不是下下個月就要放假了？這學期這麼短的嗎？”

這話說的，仿佛他本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似的。然而羅爺爺就是那麼的表茫然而真實，好像是真的有點分不清，自己到底是過來打球的，還是過來讀書的……

江森看得無語，雙手捧住了熱得發燙的腦袋，覺太上的管都在piapia跳。

他們302寢室六個人，每個人的學習水平可謂是涇渭分明。

最底下一層，就是這位羅北空，江森給他的定級是“學沫”，連學渣都不如。

因為這個小老弟平時兒就連書都不翻，課本從學期開始發下來到期末，連封面都能保持得有十新，直接傳給下一屆都沒人敢說那是舊貨。要不是學校發的卷子全都是一模一樣，每個班級都沒差別，江森都恨不能把他沒做的那些卷子都做了。

羅北空上面，就是第二層學渣文宣賓。文宣賓倒是會翻一下書，可惜基本上翻了等同于沒翻，習慣過眼不過腦，數理化三門長期在40分以下，英語最高分沒超過60，只有語文和文綜幾門課程，能勉勉強強及格，接下來高二分科，不報文科都不可能。

再繼續往上，是同樣周末回了家，現在還沒回來的最后一個室友，睡在張榮升隔壁鋪的胡啟。胡啟小朋友是個老實孩子， 給人的覺就是沒什麼存在，各方面全面平庸，唯獨一個優點，就是格敦厚。同樣一米八的大塊頭，整天笑嘻嘻的，不像胡海偉那樣充滿攻擊，也不像羅北空這麼傻楞傻橫的，而是給人一種很舒服的覺，可惜就是讀書沒什麼天分。

學了很多公式和定理，但照樣過不好一個學期。所以江森給胡啟的定級是“學狗”——

累死累活學得跟狗一樣，然而學到最后依然一無所有。

胡啟再往上，就是邵敏了。邵敏是“學裝”，看似好像能進全班前十，有點分量，但天花板又有限，所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，只能在學沫、學渣和學狗面前裝，簡稱“學裝”。

剩下來的，原本江森和張榮升，都同屬于十八中學霸階層，但最近江森狀態和節奏上來了，張榮升就被江森無拋棄，江森自己飛升，了孤獨的十八中學神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