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沒寫完的就不用上來了,黑板上的題目不要,下星期一我們第一節課直接用,你們下課吧。”幾分鐘后,從辦公室回來沒幾分鐘的鄭紅,提前大概兩三分鐘宣布了放學,就匆匆出了門,看樣子上班的心思比學渣們上學的心思還要渙散。
江森很能理解這種職場菜鳥的心,工作干得久了,就會厭倦,就會煩躁,就會對“自由”充滿向往。尤其是到了現在這個時間段,正好是職將滿一周年,又不得不面臨考核的時候,鑒于肯定已經不存在什麼拿得出手的績,心態上就相當于是提前放棄了。
一年之,便越發來得猛烈而難以控制。
而反觀夏曉琳、張雪芬、鄭蓉蓉那些絕大多數工作上比較認真負責的老師,雖然們同樣也覺得很難熬,但夏曉琳們的況,則更類似于職業運員在菜鳥賽季撞上新秀墻。是真的力和力耗費得太厲害,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鄭紅則純粹就是三個字:不想干。
“黑板別!黑板別!”鄭紅一出門,衛生委員朱楚楚就嚷嚷起來。
但班上除了今天值得打掃衛生的,也沒人搭理。
滿屋子拖課桌椅的聲音,嘩啦啦到響起,隔壁班上正在上課的夏曉琳聽到高一五班教室里的靜,抬頭看了眼教室的后墻上的時鐘,見明明還有三分鐘多,不由嘀咕了句,鄭老師今天下課這麼早,旋即又馬上收回注意力,對高一六班的學生們道:“我們繼續啊,講一下最后一題,最后這一題,這段文章的最后一句,驕傲的雄鷹迎著初升的芒振翅高飛,這句話的寓意到底是什麼……”
“說明它覺得自己很牛。”教室外面,江森他們班上的一個沙雕,背著書包從六班教室門口飛快跑過,夏曉琳轉頭看了眼,立馬怒聲喝道,“黃煌!你去我辦公室站著!”
那沙雕腦袋一,后立馬傳來一群人幸災樂禍的狂笑。
“傻!去辦公室啊!”
“啊哈哈哈哈,我特麼覺得你更牛……”
夏曉琳聽外面吵得越來越不像話,立馬從講臺上走下來,瞪了他們一眼。外頭一群沙雕頓時雀無聲。夏曉琳這才把教室的門一關,轉回卻繼續給六班的學生講題。
這時江森也背著書包從教室里走出來,看了眼跟前這群不怎麼長腦子偏偏又力旺盛的貨,心里嘀咕營養這麼過剩,分點給老子多好,正要反方向朝另一邊的樓梯走去,后卻忽然過來一只手,拉住了他的肩膀。
二樓走廊里,氣氛瞬間不對。
所有人屏息凝神,向胡海偉和江森。
不都已經走到樓梯口的老屁孩們,也都停住了腳步,轉回頭來出看戲的表。
江森仰起頭,看著胡海偉,見胡海偉既不說話也不手,就知道這貨和胡江志一樣是個外強中干的玩意兒,趕著吃飯的他,干脆主問道:“干嘛?”
“你特麼給我小心點,以后別讓我在外面路上看到你。”胡海偉威脅了一句,推了江森一把,然后就單手拿著雙肩包一甩,反手拎著書包掛在背后,作倒是很瀟灑,徑直離去。
江森看著他的背影,微微瞇起了眼睛。
就連圍在走廊上的看客們,也都不出幾分失的神。
啥?就這?
只有胡海偉的忠實馬仔張博宇跟個睿智復讀機似的,又把胡海偉的話重復了一遍:“聽到沒,以后出門小心點。”說完快步追上胡海偉,走廊的不遠,隨即傳來兩個人的對話。
“海偉,就這麼算了啊?”
“!你是傻嗎?沒看到我上節課才被海云搞了?!”
這話聽起來,像是有一半炫耀的意思。
跟傻年刑滿釋放后的心態很相似。
江森呵呵一笑,轉頭就走,剛好與磨磨蹭蹭從教室里走出來的胡江志肩而過,胡江志抬起手,對著江森做了個槍斃的作,輕聲道:“biu~!智力不足的流膿怪,期末考死吧~~”
江森不由被逗樂了。
十八中這破學校,連校園暴力都弱得沒法看。
這也暴力得太尼瑪可了。
等以后發達了,還是不要回來欺負他們了。
說到底,就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啊……
……
江森心態良好,抱著對對來積極樂觀的態度,跟班上的同學們分道揚鑣,從教學樓的另一側樓梯快步下了樓。然后從大樓后面的口出來,直奔食堂。
天大地大,吃飯最大。不管有最大的麻煩,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去解決。
十八中的校園面積不大,從主教學樓出來,繞過無比破舊的實驗樓,走過開晨會的小場和小場前的破爛宿舍樓,再拐一個小彎,宿舍樓背面正對著的就是食堂。
食堂眼下是學校自己在運營,所以效率一般般,下課的點了,晚飯還沒做好。
不過今天倒是不怪他們。
因為十八中沒有晚自習,平時晚飯在這里吃的學生向來就沒幾個;加上今天是周末,部分住校的孩子也都回家去了,想必能留下來吃飯的人,最多也超不過五十個——就這,還是算上部分學校老師、領導和食堂工作人員后的數量。
對食堂的大師傅而言,就這麼點人,確實會讓他產生輕微的怠工心理。
就好比一張卷子的難度太低,個別人就容易拖延癥發作……
江森走進食堂的時候,遠的主教學樓,才剛剛響起下課打鈴的聲音。
能同時坐下七八百人的食堂大廳里,此時卻空空。
食堂的打菜窗口,只開了一個,三個菜架子也只有一個里頭倒了保溫用的熱水,菜只上了三四個,看分量肯定是不夠晚上留校的人吃的,窗口還有香味飄出來,顯然還有幾個菜在做。不過這些,跟江森統統沒有關系。
因為他——本不吃菜。
江森背著書包,走到沖洗晚盤的水槽前洗了洗手,然后甩著答答的雙手,走到放著飯桶和湯桶的桌子前。先拿起碗,打了滿滿一碗飯,然后接著來,就是見證技的時刻。
他拿起另一個碗,握住湯勺的把,氣沉丹田,使勁在湯桶的底部一撈。
湯桶底下,瞬間飄起來一大堆排骨、玉米、海帶結。
江森頓時看得喜出外,狗日的,今天到底是什麼大喜日子,莫非校長要納妾請客嗎?
湯桶里居然有這麼多!
他急急忙忙趁著還沒多人過來,先臭不要臉地給自己舀了一大碗湯底料,過程中還不斷地靈活抖他的手腕,然后很快的,就抖出了滿滿一碗排骨碎來。
端著這份飯和菜,江森先放到一旁沒人坐的餐桌上,然后又立馬再趕回來,重新打了一份營養均衡的湯,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。全程沒有花半錢。
就著湯,吃著飯,江森一坐下來就迫不及待地呼嚕嚕一通狼吞虎咽。今天和平時一樣,從早上5點開始學到現在,中午又吃得沒什麼油水,得特別厲害。
食堂外面,很快三三兩兩地走進來幾群住校的學生,看到江森又跟死鬼抬頭似的在飯,桌上連個裝菜的盤子都沒有,不互相之間換了一個眼神,略帶同。
當然,肯定也不了嘲笑的。
只有從食堂后廚里走出來的幫廚大媽們,真心覺得江森不容易。
這一整年下來,們從第一天開始,就看著江森這麼沒臉沒皮地蹭著食堂的免費白飯和免費湯,一開始自然嫌厭得很,可時間久了,就實在嫌棄不起來了。
現在誰家不是獨生子,哪怕再怎麼摳門,也不至于從年頭到年尾都不正經吃一口的。
再看江森瘦瘦小小的個頭,擺明了就是從小營養不良。
這孩子,家里是真的苦啊……
就這麼個矮矬窮三位一的娃,將來的人生會何等灰暗。
真讓是用想的,都讓人忍不住要落下眼淚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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