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能是聽說膳房死的人更多,肖不修帶著不侍衛匆匆趕了過來。看到膳房大院門口正在俯跟小和尚說話的我,不咳嗽了一聲。我回頭看見他這張俊的臉,心曠神怡地笑了一下。好久不見啊,這人居然還這麼冷漠的好看,也是神奇的。肖不修也是紅黑暗紋,著華貴,他拔的姿也不容小覷。要不然那麼多子曾經像飛蛾撲火一般跑到肖不修眼前跟他說說話,的確有這個吸引力。但是,后來就再也沒有人敢出現在他的眼前,恐怕也是懼怕這個氣勢吧。
不過,看到肖不修來了,我都明顯到侍衛們比剛才更有氣勢了。對于南廠的人來說,這應該算是主心骨到了,有人主事,有人做主,有人要開始查案了。
但是慧能小和尚又完全不行了,畢竟玉面修羅的名聲實在是太不好了,聽到他的名號都要抖三抖,更何況看到了本尊,更是嚇得連話都說不利落了。
肖不修看到我的時候面無表,直接問我邊的肖小五發生了什麼。肖小五簡略說了一下況,肖不修的臉就更不好了。沖我先是哼了一句,然后說:“肖小七,這地方不是你來的,回去!”
“別啊,大人,我來都來了,這時候走不太合適吧。”我剛要開始呢,他居然要我回去,這麼多人,我回哪里去?冷宮還是南廠?
肖不修挑了一下眉,肖小五立刻拽了我袖子一下。我立刻想起了一個傳聞,說是肖不修如果挑眉,就代表生氣了,要殺人。我也心里哆嗦了一下,立刻往后退了一步。不過,這個時候的慧能小和尚真是給力,居然不怕肖不修,直接喊道:“姐姐救我,惡鬼要殺我!”
本著扶老攜,護花朵的心思,我蹲下了子,問躺在地上的小和尚:“你到底看到了什麼?”
“惡鬼!”
“就兩字不啊,你得說得詳細一點,要不然姐姐也救不了你。你也看到了,肖大人都來了,他可是超級厲害的主,要不你求求他救你。”
“那算了,還不如惡鬼呢。”小和尚垂頭喪氣。我盡量憋住了笑,跟他商量,“要不這樣,咱們換個地方說,你再喝點水,吐一吐。”
慧能覺得我這個提議很好,我回頭看了看正在看我的肖不修,用眼神詢問他的意思。他居然沒什麼反應,只是看著我。想我現在臉上包了兩塊黑布,只一雙眼睛,就算是臉上有花他也看不見吧。
侍衛們拖著慧能小和尚到了柴房,讓他靠在柴垛上,我蹲下來聽他的講述。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,就是兩位大師辨法,講大乘佛教,小乘佛教,是渡人還是渡己,世間是否有鬼,是否有羅剎?佛祖究竟是普度眾生,還是維持世間平衡?回是否存在?
反正是講了很久很久,最后也沒說出個所以然。他們這些小弟子早就聽得厭煩了,但礙于師父們依然興致地辯論,他們也只好跟著。偶爾還要跟著念念佛經,表示自己正在學習中。不過,回鶻的詰大師還是有些道行的,居然可以手持火焰不滅,令小和尚們一個個看的極為驚奇。
不過,虛懷大師極為看不上這一套,說這些都是雕蟲小技,是為了愚弄百姓,令教徒臣服的手段。我們大月國絕對不用這種方式,而是要用真心向善的道理來化大眾。“一切都如夢幻泡影,你若真有本事,何不展現佛法中的遁地而行或是穿墻呢?這些不是更能夠令百姓到有趣?”
詰大師倒也老實,說自己沒有練過這類的功夫,所以不會。不過,他會召喚鬼魂,也就是讓人看到自己逝去的親人,可以聊聊天的那種。在一旁聽兩人到的陳志典忍不住了,湊過來問能不能讓他和妹妹說句話。
估計是看到陳志典居翰林編纂的要職,詰大師做了一些準備工作,到了第二日的子夜時分,他們在藏書閣西南方向的角落里開始做法。慧能小和尚也說不清楚這個過程,反正是詰大師搞了很久,又燒紙,又念咒,最后還有模有樣的練了一陣功夫。虛懷大師也就是在邊上看著,默不作聲。陳志典一臉虔誠,跟著一起念咒。
夜晚的藏書閣本來人就不多,他們幾個人又在黑暗中招鬼,這事本就著邪氣。詰大師還手持火焰,念念有詞。忽然一個裂的火花閃過之后,出現了一道黑影,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,慧能小和尚都沒看清楚,分不清是男是,就消失了。然后,詰大師說這鬼的怨恨太深了,怕是真的招來,就不好請走了。所以,決定停止法事。
可是陳志典不干了,哭著說要見見妹妹,還沒有好好告別,這次一定要見上一面。詰大師一臉的為難,說什麼也不肯。虛懷大師就說詰大師也就是虛張聲勢而已,本沒有真本領,也制不住鬼魂。結果,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,最后還了手,將藏書閣西南角的窗戶都打壞了。第二日又下了一場大雨,將附近幾個書架上的書統統淋了。
雖說兩位大師大打出手,但可能也是為了顧忌兩國友誼,沒有再繼續辯論佛法,而是開始討論食。這也是源于陳志典有一日說起他妹妹最喜歡吃白馬寺的素面,詰大師就說回鶻也有扯面片,很好吃。于是,兩位大師又開始斗法食。
雖說大家都是吃素食,但也能做出各種味佳肴。又加上是斗法,所以兩邊的人就更加努力。先是午膳是扯面片,的確很好吃。虛懷大師也覺得不很錯,幾個弟子也很喜歡吃。午膳過后,虛懷大師就讓人把白馬寺的廚師僧人智空師父了過來,到膳房準備素面。宮里與白馬寺的關系很好,智空師父在初一十五或是特別的日子給皇上和一眾大臣們做素食,所以進來做飯什麼的,也是經常有的事。
藏書閣院,有一塊小小的花圃,虛懷大師喜歡在這里看花看草,說是這些皆是生靈,值得尊重和護。慧能小和尚有時還幫忙澆水,看著這幾日有幾株太花即將綻放,也很欣喜。藏書閣的太花并不是常見的淡,而是艷麗的紅,在下極為耀眼。有兩朵小紅花開放的時候,慧能蹲在那里觀賞,有種錯覺——像是兩張親切的人笑臉,不停對他微笑。他便將此事告訴虛懷師父,師父也去看這兩朵花,后來還說慧能可能是真的有慧,這兩朵小紅花也許就是如來佛祖座下的花朵,下凡來歷劫。因為,虛懷大師也覺這兩朵花在搖曳中展現出嫵的姿態,卻非妖孽。
“師父還坐在花圃中念了一段經文,我不太記得了,大致是說眾生幻心,什麼幻滅之類的。”
“幻花雖滅空不壞。眾生幻心。還依幻滅。諸幻盡滅。覺心不。依幻說覺。亦名為幻。若說有覺。猶未離幻。說無覺者。亦復如是。是故。幻滅名為不。”我隨口說道。
“對對,師父也念的是這一段。他覺得我沒聽懂,還跟我解釋說這花朵或是就是幻覺,但人生也有可能就是一場幻覺,存在還是幻滅,或者此刻,當下,就是活著的意義。我可能也還是沒有理解,師父就出了一個很奇怪的微笑,但就在此時此刻,我看到師父后出現了一黑煙,然后詰大師就走了過來,也帶著黑煙。我以為是眼花了,但了眼睛,依然能看到黑煙。但是,或許這不是黑煙就是惡鬼,幻化出本真,來索命的。”慧能小和尚越說越害怕,最后還哭了起來。
肖不修趁這個時間問我:“你念的是什麼經?”
“好像是《圓覺經》,我也不太記得了,大乘佛教的一段經文。你沒聽過麼?白馬寺初一十五的講經日,都會念這一段,聽也聽會了。”
肖不修冷冷地看了我一眼,扭過頭去。我又繼續問慧能小和尚:“后來呢?你告訴你師父了麼?”
“說了,但師父說,就算是有厲鬼又如何?索命又如何?一切都是命,他早已經無所畏懼了。”晚膳時分,智空拎著食盒過來,正好遇到虛懷大師蹲在花圃中繼續看花。詰大師說,不如就在這花圃中擺桌吃面吧。
所以,陳志典就讓小和尚們幫著擺桌子,伺候兩位大師在花圃中吃素面。他們還要趁夕西下的日殘熱繼續曬書。詰大師看著花朵也心生歡喜,還將兩朵小紅花,一人一朵,放素面中,將此作為‘圓滿’之意,也表示兩人的論道友誼。“你我談良久,也彼此知曉人生過往,無論哪一國的佛法,都會以花喻。今日就用這朵小紅花,遮蓋住你心底的那些傷疤,讓一切都好起來。”雖然不喜歡詰大師,但因為這番話,小和尚們還是覺得這人不錯。
吃碗面,慧能小和尚幾個就拎著食盒回了膳房。虛懷大師諒他們辛苦,還特別從自己的素面里撥了一半出來,給大家嘗嘗。負責洗碗的幾個小太監一聽說是大師吃的面,也都忍不住跑過來喝湯。大家熱熱鬧鬧地吃碗面,就各自干活去了。誰知道不到半柱香的功夫,就死了這麼多人。
慧能小和尚雖然將食盒拎回來,但當時被陳忠走了,他只來得及打開食盒展示給大家看師父給的面,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。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,已經是躺在地上看到我了。
“所以,你一直喊的惡鬼什麼的,你自己不知道?”
“我喊過?那就一定是詰大師帶來的惡鬼!就是那些黑煙!那些黑煙里有惡鬼!惡鬼索命啊!”慧能小和尚忽然又失控了,跳起來抓住我的胳膊要咬下去。肖不修一腳就將他踢了出去,肖小五將我拽到了后。這一連串作和變故,也把我嚇得夠嗆,直發抖。
肖不修這一腳的確厲害,正踢到慧能小和尚的心口窩。這小和尚七孔流,瞪著眼睛,面容扭曲的摔倒在柴垛里,死了。周圍的幾個侍衛已經是見怪不怪了,還有人上前去探查脈搏。
“裝神弄鬼,死有余辜。”肖不修只看了一眼,扭頭出了柴房。那個冷絕的背影,真不愧是修羅。我有那麼一瞬間,甚至到這一黑的人,UU看書 www.uukanshu.com難道不是惡鬼麼?
一想到這里,我也不敢多做停留,就跟著他走了出來。天早已經黑,風中帶著寒意,我又抖了抖。在肖不修的影里,小小的發抖著。我盡量忍住,但也真的有點忍不住害怕了。畢竟頭一次見到殺人,還是肖不修一腳就踢死的,太可怕了。
院子里靜默無聲,燈火都已經點燃,稍微有一點煙火氣息。但是灶爐的火因為沒有人持續添加柴火,已經滅掉了。雖然此時也不是膳房最忙的時候,但畢竟也涉及到宮中人的吃飯問題。可是,肖不修下令繼續封鎖膳房,讓趕仵作驗尸,他站在院子里停了停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然后扭頭對我說:“肖小七,你先回南廠,稍后找你。”
“嗯嗯嗯。”此時此刻的我,一分鐘都不想待在膳房里。天一黑下來,那氣氛更不好了。又加上慧能小和尚可怖的死相,真是令人到害怕。
“小三,帶小七走。”肖不修把武功高強的肖小三喊了過來,“稍后你帶幾個人到藏書閣再查一圈,看看有什麼的。”
“是。”肖小三扯住我的袖子快速出了膳房。本來我以為我們要走出宮,沒想到外面居然有一頂轎,肖小三把我扔進轎子,就讓人快速走了起來。我也沒敢吱聲,想人家南廠人辦事,那一次不是妥妥帖帖,神神。我可不能說,要不然那一腳就會踢到我的口上了。
可是,這世間真的有惡鬼索命麼?
怎麼會一下子毒殺這麼多人?
殺人也應該有理由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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