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。
姜漓睜開眼睛,周沒半點遮擋之。
側的位置空空,帷帳已被勾起,線溢進來,姜漓散著一頭青,眸子發微微半瞇,下意識地往被褥底下鉆去。
門外約的說話聲傳。
姜漓聽到高沾喚了一聲,“陛下。”雙手不由攥了錦被,待那腳步聲漸漸靠近,姜漓不知是該躺著,還是該起來伺候。
匆匆尋了一圈沒見著裳,姜漓裝了睡。
周恒走到床前,側著子坐在了床沿上,問道,“醒了?”
姜漓便不能再裝下來。
半裹著那被褥坐起來,喚道,“陛下。”
周恒側過頭,本是匆匆一瞥,卻見半個子裹在被褥底下,雪頸現,出了一顆腦袋來,面如桃蕊白里紅,紅微微干,宛如一株被風雨摧殘過后的花,不由想著昨夜那回在耳畔,魂牽夢繞的聲聲鶯啼,讓人恨不得再次憐惜一番。
那樣的目,卻讓姜漓生懼。
姜漓直往后去。
周恒看了一眼,眸漸漸歸于平靜,將手里的擱在了跟前。
本轉離去,又頓了下來,那黑箭袖抬起的一瞬,姜漓子后仰,著脖子只閉了上眼睛,半晌,卻沒見那手往下落。
姜漓又睜眼了過去,周恒的指關節便輕磕在的額間,低聲道,“朕不吃人。”
姜漓怔住。
周恒才起道,“穿上,起來用膳。”
姜漓回過神來,紅了耳。
待姜漓收拾好,周恒已經用完膳,高沾剛伺候完,見到姜漓出來,見了禮,“奴才給主子請安。”
姜漓住心底的那份不自在,故作無事地點了頭,腳步緩緩走到周恒旁,也沒去對面落座,只半跪著挨在了周恒旁。
周恒側目,目落在了上。
高沾悄悄地退下。
姜漓今日這是新料子,香立領斜頸暗紋,只有領前一顆盤扣,青簡單的挽結,頭上是周恒上回送的那白玉珠簪。
那簪子自從周恒問過一回后,姜漓便再也沒取下來過。
此時耳上多了兩粒細小珍珠,垂在耳側,映得那頸項愈發瑩白。
周恒只覺心緒起伏不安,終是克制住轉過了頭,撂下一句,“等著朕。”便起去了前殿。
這是不打算放人了。
**
姜漓歇在乾武殿的消息終是瞞不住。
原本昨日嫻貴妃已被氣的沒了聲,悶了一天,得了這消息,瞬間發,回頭就沖著嚴嬤嬤道,“你不是說,不在前當差了,見一面就難了嗎,這不還日日侍寢,人都住進乾武殿了?”
嚴嬤嬤再也不敢吭聲。
嫻貴妃怒氣騰騰地起,趕去了福寧宮。
到了太上皇后跟前,嫻貴妃眼圈通紅,只一個勁兒地用帕子拭淚,太上皇后瞟過來幾回,也不說話,那模樣似是了天大的委屈。
太上皇后嘆了一聲,終是問了句,“這又是怎麼了?”
嫻貴妃便來了勁,“當初姑母讓凌兒進宮,凌兒好一陣歡喜,想著能到姑母跟前孝敬,還能侍奉這天底下的主子,那是凌兒幾輩子修來的福氣,可如今凌兒才知,凌兒不過就是個多余的,有我沒我一個樣。”
太上皇后耐著子聽哭完,大抵也知道是為了何事。
不就是姜婕妤近日頻頻寵嗎。
用得著如此慌。
太上皇后半句安話沒有,神一厲,反而訓誡了起來,“這天底下,要真論起來,誰又不是多余?誰離了誰,就不能活了,這日子就不能過了?”
嫻貴妃被這一聲斥住,立馬止了泣。
太上皇后的神又才緩了下來,“你進宮也有年余,你可曾同皇上說過半句話?如今宮里添了個新人,得寵了,你就急上了,早干嘛去了?依我看,就算是沒有那姜婕妤,你也不見得,能從皇上那得到半點恩寵。”
太上皇后的話針針見,只刺往嫻貴妃的心窩子。
太上皇后的語氣又細了些,說教道,“帝王乃天子,又豈能只占一人,你要記得,在這后宮里妒為大忌,你是貴妃居高位,你該想的,是如何同各宮里的主子們伺候好皇上,而不是去嫉妒旁人得了寵。”
嫻貴妃面無。
這一趟福寧宮,沒討到好,反而被刺地抬不起頭來。
出去時,嫻貴妃那腳步拖不起來,鞋底著地面,沒了半點力氣。
心頭一直念著太上皇后的那句,“帝王乃天子,又豈能只占一人。”
當初進宮前,母親同說,一腳宮深似海,人堆人討幸福,太艱難。念著陛下的那張臉,就跟著了魔似地,回道,“嫁給旁人,就不會三妻四妾了?”
如今似乎才開始嘗到了辛酸。
可自養的固執子,又豈能輕易認輸,想了一陣,才同嚴嬤嬤道,“姑母這是在怪我,不夠關心皇上,往后,本宮該多走。”
嚴嬤嬤從未見過嫻貴妃這般傷神過,心頭有些不忍,勸道,“娘娘還年輕,來日方長,何愁沒有機會。”
嫻貴妃沒答。
念起馬上就是七巧,便讓嚴嬤嬤走一趟繡房,打算趕幾裳出來,待到了七巧節,如論如何,也要抓住機會。
嚴嬤嬤領命去了繡房。
卻上了長春殿的碧素姑姑,和務府的劉管事。
今年宮里才進的一批緞子,上回太上皇后說等立了秋,再派發到各宮,讓大伙兒挑,如今日子還沒到,竟就提前出來了。
嚴嬤嬤自是認得碧素,也認得劉貴。
那料子是給姜婕妤的。
嚴嬤嬤一聲不吭的將布匹拿了回來,針腳線再好,拿又能比得過新料子,趕了也是白趕。
嫻貴妃心頭本就郁得很,這回是真氣著了,趴在桌上,嗷嗷大哭了一陣,“宮里人人皆羨慕本宮有個撐腰的姑母,姑母卻說本宮居高位,勸本宮多擔待點,可如今,你們瞧瞧,本宮要這貴妃有何用,還不如不要,也不至于丟人現眼......”
嫻貴妃是個急子,這一氣,竟就頭暈目眩,病了一場,在床上躺了兩日。
太上皇后聽說后,讓王嬤嬤跑了一趟。
王嬤嬤回來稟報,“太醫說是急火攻心,娘娘這回估計是真急了。”
太上皇后沒說話。
過了好一陣,才問王嬤嬤,“還住在乾武殿?”
王嬤嬤自是知道太上皇后問的誰,點了頭,“皇上許是習慣了那麼個人,聽高總管說,那姜婕妤之前在前當差,機靈得很。”
太上皇后聽得出來,王嬤嬤話里的維護。
皇上能愿意寵人是好事,只是這宮里畢竟還有一套規矩在,一日兩日還好,總不能盡讓一人占了去。
太上皇后想了一陣,“好久沒到過南苑,記得門前有一片紫薇,眼下正是時節,你派個人打掃出來,等眼前忙過了,讓皇上也過來住兩日。”說完轉頭指了庫房,“將屋里那布匹送到榮華殿,讓收拾收拾,過兩日陪著我一道去。”
吩咐完,太上皇后又讓王嬤嬤將后宮的主子們來福寧宮,“余下的緞子,還有南海進供上來的珍珠,讓惠貴妃先挑,其余各宮的按例分配,務府還有一批燕窩補品,都拿到芳華殿去,大皇子如今正是長個,不能虧待了去。”
眼下后宮沒個掌事的人,這些個繁雜事便落在了太上皇后頭上。
心疼自己的侄,但惠貴妃那頭也虧不得,總不能讓人瞧出端倪來。
太上皇后安排地妥帖,到了七巧節那日,移步去了南苑行宮,嫻貴妃也跟著住了進去,夜里太上皇后讓人在那片紫薇樹下,添了燈設好了宴席。
嫻貴妃一艷麗的妝容,滿心歡喜地等著人。
周恒姍姍來遲。
黑影,從那一排紫薇樹底下的青磚路上穿過來,到了跟前了,太上皇后和嫻貴妃才看清,那后還跟著一人。
窈窕的姿,態輕盈,披了一件周恒同的大氅,如玉般依偎在周恒側。
那絕艷瑩白的一張小臉,漸漸地在燈火下。
不是姜婕妤,又是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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