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隴西有心思酒佳肴,卻連筷子都沒一下,滿腦都是案子。
霍齊說,沈庭曾玷污過他的妻子,后來他的妻子想不開撇下他和孩子投河自盡,他去找沈庭討要說法,沈府拒不承認,還將他打得人事不省,扔進山里,若不是他命大,險些就喂了山中野狼。等他再回家時,孩子也不知去向。
因此,他與沈庭之仇不共戴天。這件事幾乎沒有別的人知道,山民都只道他是外地來的,也不問他的過去。
他謀劃許久,終于想到這麼個方法,勢必要把沈庭置于死地。
他知道沈庭常去照渠樓休憩,傍晚他就潛后房,在沈庭常住的房間塞了紙條,而后迅速離去,等在茶坊。
沈庭果然赴約,他迷暈沈庭之后就將他綁了拖進茶坊,繩子上磨蹭的痕跡就是拖時留下的,之后他蜷起沈庭的塞在茶柜里,以免有人發現。之所以要延緩兩日手,只是為了制造不在場證明。
如果在沈庭失蹤的當晚就手殺人,次日他再去開那扇門,他的嫌疑將會非常大,山民也會作證沈庭失蹤那天的傍晚開始他就不在家中,那便麻煩得多了。
所以,他緩了兩日,那兩日他照常在家,并告知鄰屋的山民自己次日清晨要去集市,夜半要出門打獵,并詢問是否需要給他們帶些東西回來。
有了人證在,他再下手引來陳肆和趙騫,手殺人,次日假意路過,就不會有人懷疑。
至于為何不把繩子帶走,據霍齊說,只是當時慌張,把沈庭從茶柜中弄出來松綁后就忘了帶走。
簡短的“忘了”兩個字,讓懷疑者無話可說,畢竟他們總不可能拿著自己的猜測去問嫌犯,既然能布置這麼縝的計劃,又為什麼會忘記帶走繩子。
月隴西放下筷子,“你覺得他可信嗎?”
卿如是好笑地點點頭,“目前來說,找不出他話中的紕。按照他的邏輯捋,似乎沒什麼好懷疑的。但是,”話鋒一轉,“我若信他,就是腦子瓢了。”
話音落下,月隴西又從袖中掏出一樣用錦帕包裹住的東西,遞給,“你瞧瞧這個。是我從被撞死的地脖子上解下來的,原本上面吊著一錠銀子,但差理尸時將銀子給貪了,為了銷贓,昨日便花了出去,現在想找回來怕是不太可能。”
錦帕里包裹著的,是一細繩。
疑地打量著這細繩,腦中被靈穿,忽地就想明白了前日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。
緩緩抬眸看向月隴西,追問道,“那地是什麼份?”
“乞丐、混混,常年混跡在街邊,沒有正經活干的人。”月隴西收好那頁黃紙,“這個份,什麼都查不了。那日暴雨,又將痕跡徹底沖刷了個干凈。最重要的是,這人已經死了,整個扈沽城都知道他死時,脖子上還吊著一錠銀子,是個錢串子,為了訛錢才發生的意外。事到如今,沈庭案竟落個查無可查的結果。”
他見卿如是陷了沉思,也沒擾,收好細繩和黃紙,起離去。
這個結果的確出乎意料,卿如是一時懵了,但這不代表就認可了這個結果。在涼亭中靜坐許久才回到房間。
睡前皎皎來給上藥,與說起壽宴獻禮的事,長嘆一聲,盯著自己的小怔愣了許久。
給郡主作詩一首行不行?敷衍得夠明顯嗎?
“姑娘,要不咱就別跟著查那案子了罷?今兒還只是割破皮,明兒萬一就……”皎皎頓了頓,皺眉道,“現如今姑娘也不練武了,鞭子耍得生疏,若是再上個歹徒,不曉得打不打得過。”
卿如是點點頭,“你倒是提醒了我。”得把鞭子繼續練起來。在此之前,得先有一趁手的鞭子。
上回使喚麻繩,倒沒覺得手有多生,想必要撿起來也快。上輩子月府后很長一段時間就沒再耍鞭子,謹記娘的囑咐,好好當妾,別一天到晚花里胡哨的給月一鳴惹事。
哦。
可秦卿不拿鞭子給月一鳴惹事,月一鳴就要拿鞭子惹。
有回天氣正好,搬了許多書出來曬,正蹲在院子里翻頁呢,月一鳴挽著鞭子湊過來了。
他蹲在自己邊,手幫翻了一頁書,“秦卿,今早上朝的時候,我被一個半老爺們用眼神猥。了。他還言語調戲我,說我生得好看,長眉如墨,眸似星辰,鼻若懸膽,一點朱,還真是這樣,我都沒有理由反駁他。你說氣不氣人?”
“……”秦卿無語,甩下手上的書,朝右邊挪了幾步,離他遠些了才回道,“月狗,你都到連男人也勾搭了。”
月一鳴朝挪近一步,“回來以后我就在想,男人出門在外得要保護好自己。可惜我是文臣,你說我現在跟著你學學鞭子還來得及嗎?”
病,自打踹他不反被拽之后就曉得,這人怎麼可能一點武學皮都不懂。
隨口回,“這鞭子我自小練,不曉得挨了自己多打才學有小,你若要練,也得做好被自己打得渾是傷的準備。”
“行啊,沒問題。”他站起,將鞭子遞給,挽著角,“請賜教。”
話音剛落,秦卿奪下鞭子橫空一甩,便耍了一段。
那鞭子在手中破空揚塵,宛若龍蛇,鞭影重重,晃得人眼花繚,翻騰空,扭腰掄出,凌厲如鋒的長鞭勢如破竹。
待定睛看時,才發現月一鳴就站在長鞭盡頭,可的手腕已收勢不住。
那最凌厲的一鞭便到了月一鳴的上,“啪”地一聲,險些給他痛出眼淚花來。
猝不及防,他倒嘶了一大口涼氣,“???”
秦卿也嚇了一跳,都忘了面前還有一個人了,“你沒事罷?”
月一鳴轉過背給看,“你猜我有沒有事?”
秦卿默然。
他又噙著笑,接過手里的鞭子,玩笑道,“我沒事,現在該我了。你站遠些,免得我抑制不住自己睚眥必報的脾。”
秦卿趕忙站遠了些。他這話說來有些挑釁,秦卿退開時還高看了他幾眼,以為他能過目不忘,才看耍了一遍就能重復個二三四來。
后來的事實證明,果真高看他了。月狗在的注視下,十分壯烈地自殘了小半個時辰,共計十三鞭傷,有重有輕。
耍完還一定要問,“我發揮得還可以嗎?”并希給出評價和糾正。
秦卿:“慘不忍睹。”
當晚,月一鳴拿著藥來,讓幫忙傷,說是那些下人抹藥沒輕沒重。秉著他開門紅的那一鞭出自于的手,秦卿接過了藥。
月一鳴掉上,指了指膛,又點了點肩膀后,若有所思,“這鞭痕倒有些均勻,勉強還對稱。”研究完傷后,他抬眸挑眉問,“我傷得還算漂亮嗎?”
秦卿:“……”
一聲不吭地給他上藥,拂過膛上的鞭痕時,他悶哼了聲,“你……”
收手,作輕了些。
他又悶哼,頓了頓,握住的手重摁在口,角勾起笑,“你還是重些罷。好讓我清晰地知道是在上藥不是在做別的。”
秦卿沒懂他的玩笑,按照他的要求用了力。
他的笑容漸漸消失,臉都白了,“……也不要太重,拿個度。”
秦卿被他要求來要求去,皺起了眉,不搭理他了。
過了一會兒,見沒說話,月一鳴又道,“秦卿,我還有地方沒。”
“什麼地方,你直接說罷。”有些困了。
月一鳴:“什麼地方你都幫我嗎?”
秦卿:“嗯……”
好嘞。
“。”月一鳴單手接了腰帶,“來罷,我準備好了。”
秦卿:“???”扯犢子呢那地方能打到?
月一鳴慢條斯理地開始,挑眉道,“打沒打到你看了不就知道了。”
果然是沒打到。不等發作,月一鳴噙著笑,反剪住的雙手,摟著睡去了,“秦卿,明日也要教我。”
次日上朝后,惠帝在書房問他,“卿這是……?”
月一鳴慵懶地道:“傷,打罵俏的傷。”
惠帝嫌膈應,特準他在家休假十日。
很久之后秦卿才知道,這位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文臣的人,年習武,通騎,十五歲那年被月家丟過兩回戰場,打過勝仗也吃過敗仗,當過軍師,也跑過小卒,說是月家為了磨礪他的心。總而言之,不是個蠢到耍鞭子能打得自己遍鱗傷的。
知道后也問過月狗,既然如此,還費那個勁跟學什麼勞什子鞭子。
月狗拈著沒批完的文書笑說,“那半老爺們真對我有意思,我嚇得不輕,所以借傷躲了幾日。”
秦卿不信。
他又無奈道,“好罷,跟你說實話,行走江湖,想多學個技藝傍,以后若是被月家趕出門不當宰相了還可以去街頭賣藝。”
秦卿不是傻子,當然也不信。
他朗聲笑,“好罷好罷,就知道你聰明,騙不過你。其實是朝中有人要挑我的事,陛下勸我弄點傷避朝為好。現在風頭過了,你看,我這不是在補批欠下的折子嗎?”
秦卿琢磨了會兒,這才信了。
刑部常道,質問三番過后,就該說真話。
只不知這真話是真的,還是那人說出來讓你以為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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